出关(群芳药炉篇·第五章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
#多情剑客无情剑 #明朝历史RPF #古龙 #出关 端妃丽,有容色,皇上幸之。
临幸之临,非天子驾临也,乃是妃嫔们到陛下那里去。是以整个傍晚,端妃的宫人们都忙得歇不下脚来。端妃坐在铜镜前面,着一位司衣司的典衣娘子替她梳头发,这位典衣娘子今年二十五,打算过不多久便求恩典出宫去了,可是阖宫上下,再也没有谁有她这样的好手艺。许多时兴的发式是从她手里出来的,这些发样子又被小太监们描了去,流到宫外,便使两京女子一时之间蔚为风尚。端妃照着镜中自己的容貌,忽然叹了一声。那典衣道: “娘娘何故叹气?今天皇上传召,是大喜事,娘娘该高高兴兴的才是。瞧,奴婢这样替娘娘把头发梳上去,加上这支皇上赐的鸳鸯合股金钗,更显得娘娘雍容大方了,皇上见了肯定高兴,皇上一高兴,赏赐自不必说,再给娘娘怀里揣一个小皇子,娘娘的荣华富贵,就更牢靠了。” 端妃黯然道: “今后再没有人像你一样替我梳头了。” 典衣娘子道: “娘娘快别这么说,娘娘是看惯了宫中风雨的人,咱们这宫里,年年是一代新人换旧人。眼下又是一年隆冬了,说不定明年新人进来,比奴婢还强呢,到时候娘娘您贵人多忘事,还记得奴婢是谁?” 端妃也笑了: “纵然有人像你一样手巧,也必然没有第二个人像你似的这么强词夺理。” “啊呀,奴婢这叫嘴甜。” 此时,诗音把端妃的一件雪地里穿的青缎提花萱草纹大氅给捧了来,并着人找出今天要穿的衣裳,请娘娘过目。那典衣娘子笑道: “林姑娘的眼光最是独到,总是这几件衣裳,在林姑娘手里一变,竟好像不一样了,像是新做的衣裳似的。娘娘,你当初把林姑娘挑了来,真是挑对了,若叫她去司正司做个女史,多浪费呢!” 端妃微笑道: “却不是我挑的,是贞儿挑的。” 曹端妃膝下有两个女儿,长女寿英,也就是本朝的长公主,生下这位公主,令母亲由嫔而妃。因方皇后无出,故而一落地便抱到皇后宫中去了。次女禄贞,是嘉靖皇帝的三女儿,今年只有两岁。两年前公主刚刚出生的时候,正逢着新进宫人,她们多是平民、甚至贫民出身,在宫中的身份是奴婢,职责是劳苦,绝大多数都在宫中劳碌杂役,消磨青春。能够得到圣眷一步登天,乃是天方夜谭般的故事。 在这其中有一位林诗音姑娘,家世却很不平凡。 林诗音名义上是浙江嘉善县令的女儿,这在宫中的奴婢们之中,已经是千金小姐般足可仰望了。然而她不幸幼失怙恃,自小养在她姨父户部老尚书李廷相的家里。为着些一两句话也说不完的缘故,老李尚书致仕时,向皇帝祈求恩典,才算把她塞进宫来。进宫以后,李家的上下打点自然是少不了的,于是尚宫娘子本来打算把她分去做个女史,清闲安逸地过几年,熬到二十五岁出宫便了。 可是就在这当口儿,曹端妃为新添了小公主,忙活不过来,自己抱着女儿过来挑选使婢。小公主怕羞,见了生人便哭,唯独肯让诗音抱,于是端妃如获至宝,将诗音带到她自己的宫里来了。诗音当年只有十岁出头,然而事事谨慎周到,竟比许多长她个七八岁的宫女们还要老成,端妃于是对她越来越爱,小公主禄贞如今吞吞吐吐刚会说话,便会叫诗音作“林姑姑”,整日里若不见了母亲和林姑姑哪一个,就哭着要。 诗音对于端妃和典衣娘子的赞美,屈膝行礼,并且微笑了: “嘘,娘娘快些打扮吧,一会儿小公主醒了,又抓住娘亲的衣裙不叫走,可就麻烦了。” 三人俱都笑了,端妃怅然道: “一日不得抱着我的孩儿睡觉,心里甚是不安。” “娘娘拳拳怜子之心,甚为可感。然而皇上的召幸,也是大事。娘娘您瞧,这样更美多了。” 诗音说着,将一对流苏如意纹金钗加在端妃的发髻上,“今天的雪大,从卯时就开始落了一整天都没停,而今要掌灯了。娘娘您戴着这对流苏金钗,穿着那在烛光下会流光溢彩的鹤云大氅,从雪地里一路走过去,皇上一定喜欢极了。皇上在今天传召娘娘,一定也是因为大雪而想到了娘娘的陪伴吧。” 端妃不知想到了什么,悲从中来,眼中有了泪水。她忽然站起身来。 “好了,诗音说的对,是该走了。” 众人连忙上来侍奉娘娘更衣。诗音见端妃神情有异,匆匆地到西屋里去看了看小公主,见她还在熟睡之中,便回来说: “小公主这一觉睡得沉,香甜到天亮也未可知。我便陪娘娘一道去吧。” 端妃笑了: “瞧你,我哪里就被他吓死了呢。” 但诗音还是随着一道走了。她打着灯在前面替端妃的仪仗引路,一路走,一路落着雪。因为雪下得太大,原本应当走龙光门,却不得不改道广运门,路过千婴门、御花园、东五所、钦安殿、坤宁宫,走到头发都花白了,才到乾清宫。 广运门的守门太监,不知道端妃的仪仗改道了,颇拉扯了一会儿。这时候,一行宫女们并端妃本人,也就只能等着。宫女们冻得受不了,纷纷地在深雪中跺着脚,搓手,呼哧呼哧地喘出白雾。所有人的面颊都给冻得红扑扑的。 内廷对宫女行动管束甚严,诗音平日里是难得到这里来的,可她回头一看,在茫茫大雪之间,认得身后就是钦安殿,要是沿路径直走过去,前面就是玄武门,她进宫时走的就是玄武侧门。 进宫的时候,方才阳春三月,如今两年过去了,雪又下得这样大。诗经上的歌诗,忽然又闯到她的心上来。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她五岁到了李家,那时候表哥已经开蒙了,在家中请塾师讲学,下了学,还自己在桌前用功,在洒金的笺儿上写字,不觉写了好多好多份,在身边叠了好高好高的一堆。诗音还不会写字,踮着脚趴在桌沿上瞧,瞧呀瞧呀,怎么瞧也瞧不懂。表哥就握着她小小的手,教她写下了人生中的第一个字: 愿。 愿我来世得菩提时,身如琉璃,内外明彻,净无瑕秽,光明广大,功德巍巍,身善安住,焰网庄严,过于日月。 她后来才知道,那时候因为姨妈刘氏疾病日笃,所以表哥每天抄写《药师经》为母亲祈福,抄了数不清的好多好多遍。好多好多遍。 后来她懂事了,会写字了,就帮着表哥一起抄。夏天的夜晚,两人一起到河边,把那些经文点燃,抛在水上,看着它们倏忽流去。 表哥做什么事情,总是带着她,表哥吃一口饭,要她也吃一口饭,表哥做一件新衣裳,要她也有一件新衣裳。表哥到人家家里去做客,得了一只小金桔子,也拿回来要和她一人一半。是以表哥念书,她就在旁边坐着,听着。三百零五篇的诗,江水一样悠长的楚辞,她和表哥共游过千年的文脉,是两位把臂同游的士大夫。此后姨妈去世,表哥开始念些四书五经,她也遵循闺范,轻易不再下她的小楼,只着眼针线女工。 忽有一日,夜里,她在灯下绣着一朵金瓣的菊花,窗户却忽然被轻轻推开了,表哥灵巧地跳了进来,两手背在身后,躲避着她探询的目光,总不叫她看清楚藏的是什么东西,只笑道: “诗音!我这些天苦练轻功,现在我来啦!你一天天的闷在楼上做些什么呢?” 诗音望着他,良久说不出话,后来她也笑了: “表哥,我给你绣只扇子套儿,好不好?” “我用不着扇子套。”表哥笑道,“你给我织双手套吧。我要开始学骑马、拉弓了,过两年,说不定就和大哥一起打仗去!” 诗音心想,表哥不去打仗该有多好?她柔声道: “我不知道表哥的手有多大呀。” 表哥这才得意洋洋地从背后伸手出来,原来他替诗音抱来了一张琴。 琴放在桌上了,诗音的小小的手,拉着表哥的手,一拃一拃地量着,说是要做手套,可是越过了手腕,就要量到表哥的胳膊上去了。可是她的心里,是想一直量到表哥的心上去。 第二年,诗音就入宫了。当时,一艘满载着莺莺燕燕的大船,沿着潮白河一路东去,她的表哥李孝元,后来人称小李探花的,一年间早已弓马娴熟,骑着马在岸上一路送她。诗音常常到甲板上去看。水流时缓时急,天气时晴时阴,她总是遥遥地望着岸边,要是能瞧见表哥的马,她就高兴。后来大家都拿她打趣:林姑娘,今儿的天气好不好? 李探花为诗音离开了直隶的老家,长居顺天。也就是那一年,他和大哥李荣到大同平乱,第二年他高中了一甲探花,第三年他处心积虑,把诗音从宫中偷了出来,在京城的街头走了一走。京城从此有了关于一对女侠姊妹的传说。 在小太监的低声抱怨中,宫门开了。
皇上今夜兴致大发,对曹端妃大谈丹道,端妃婉转奉承,丹炉的袅袅香烟,令她的容貌如幻似雾,在朦胧之间。皇帝感到今夜她美如仙子下降,不由得柔情地揽住了着仙子的柔肩,一层层地褪下她的衣裳。 诗音和其她宫女们坐在偏殿里,终于可以享受提心吊胆地忙碌了一整天之后难得的安静。偏殿里没有生火,而气氛也就冰凉到了极点。 偏殿里也到处都是床。整个乾清宫有二十七张床,让人闹不清皇帝到底睡在哪里。这是为了防范行刺者。但宫女们觉得他这样的防范很滑稽。 诗音在黑暗中惆怅地瞧着自己的脚尖。后来,有个宫女坐到了她的身边。她认得这是女史杨芙蓉。在黑暗中,芙蓉轻轻地伸手碰了碰她的手,暗暗地道: “诗音姐姐,你怕不怕?” 诗音瞧着她的大眼睛,终于说: “我怕。” 芙蓉道: “你知道吗?大家都说只有你不怕……因为你的哥哥和姨丈都是大官儿,有人照顾你,强似我们这些命如草芥的。” 诗音强忍住心中的一阵酸楚,道: “我若真是命能自主,又怎会在这里?” 芙蓉的双眼中又复蓄满了泪水。她赶快低头抹去,道: “诗音姐姐,你别怨我那天在簿子上记你,总是他们要我记,我就记了。好多人都被我记过,她们都记恨我,我真这么可恨吗?我没有办法,他们叫我记的……我这样算顶可恨的吗?” 诗音叹口气,揽住她的肩膀。原来这杨芙蓉是司正司的女史,所谓女史者,却不像班昭故事那样,可以掌修甚么前后的汉书,只不过是在宫里纠察风气,每天记下各人犯了什么芝麻绿豆大小的差错罢了。诗音于半年之前和表哥偷偷溜出宫去,因为李探花打点到了位,倒并未被人发现,只是诗音因而耽搁了一下午的针线,被记上了一笔。 “我明白,我不记恨你。你知道吗?我也险些当了女史呢。” 她在黑暗中,微微一笑:“我哥哥啊,在外头也是做史官的。” 芙蓉抽抽噎噎地道: “他是翰林,是大官儿,想是没人敢记恨他的。” “傻姑娘,你可知道,世界有多么大?大官儿顶上还有更大的官儿呢。但我哥哥可不会哭鼻子,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真正的史书可不像你的册子那样,记着谁今天犯了错,打翻了一碗汤,谁今天多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谁多瞧了不该瞧的东西……这册子不叫史书。他们把你给骗啦!错的不是你,你明明是一位女史,他们却总叫你做这尖酸刻薄的勾当。” “那……真正的史书是什么样儿的?” “我每天晚上都在给你们讲啊。昨天晚上才讲了。” “可你讲的是蔺相如的故事。” “对呀,那就是史书。” “原来史书只不过是一些故事。” “那你以为有什么了不起的?”诗音道,“可还有一点……史书上记的须是真话。好的也要有,坏的也要有。体面的要有,不体面的也要有。对不好的事情,不能装瞎。” “可是……他们只叫我写不好的。” “那是他们装瞎。你可得心明……眼又亮。” 娘娘已经回去了,她们这的六七名宫女却还留在这里。原来端妃当夕之后,本要带着宫人们一道回去,可是皇帝今日兴致高涨,见端妃调教得这些好宫人,俱是年纪幼小,粉玉可爱,便一应都留了下来。端妃只好独自一人被中人拥着回宫。 原来嘉靖皇帝身边总少不了少女侍奉,他因为一心丹道,要从少女身上采取炼丹的原料,称作“红铅”,实际是云英少女的落红。这方子源远流长,是我老大帝国的一项传统文化,直到去本朝五百多年之后,还有人为了中彩票,吃老婆的月经纸烧成的灰以增添他的运道。 本朝惜乎没有月经纸,那种制药的过程,于程序上,是对少女们莫大的羞辱,于身体上,是对她们幼小身体的残酷伤害;因此残虐至死的,打死的,累死的,忧郁病死的,数不胜数。是以女孩子们一批接一批地进献,一批接一批地死,一批接一批地,宫中那无人的角落里常有哭声。 几名宫女,和嘉靖宫中原本就在的十名宫女们,很快就哭到了一处,短短的两滴眼泪坠落的时间里,她们就结成了生死的姐妹。她们都知道,天亮以后,就是自己的死期。那甚至比死还要可怕。此时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大家因恐惧都抱作一团。忽然,一个少女的声音,脆脆地在黑暗中响了起来: “林姐姐,你不是给我们讲过陈王、吴王的故事?” 她站了起来: “姐妹们还记不记得陈王、吴王的故事?秦二世无道,陈王、吴王在大泽乡起义的时候,说:今亡亦死,举大计亦死,等死,死国可乎?” 大家怔怔地望着她。这少女名叫杨金英,今年止十二岁。她攥着小小的拳头,站在冰冷的乾清宫偏殿的中央,接着说道: “我们难道就不能学一学陈王、吴王!” 诗音在黑暗中用她明亮的双眼望着杨金英。她是这些宫女们之中年纪最长的,又掌着宫里的钥匙,地位超然,大家都服她。此时,她的一句话就能左右一切。她轻轻地说: “金英!” 杨金英说: “林姐姐,你要拦着我们吗?要出去报信儿吗?那你就快去吧!我宁可‘死国’,宁可为大事而死。他要是害起怕来,就会快快地把我们全都斩首,那样,死得还干脆些。” 诗音摇摇头,说: “金英,这不是容易成的事,说话轻些。” 隆冬时,天亮得很慢。大家悄悄地动了起来。宫中为了皇帝的安全,经常要经过锦衣卫一遍又一遍的查抄,想要找到一样行凶的物事真是谈何容易。好半天以后,十一岁的杨玉香在东稍间,将细料仪仗花绳解下,拿来给诗音看。诗音捏捏她的鼻尖,说: “小机灵鬼儿。” 少女们席地而坐,也不再觉得冷了。这是她们生命最后的热度。大家把这些细细的花绳总搓成一条。 次日卯时,酣睡中的嘉靖皇帝忽觉呼吸不畅,好像胸口压了块大石头那么的沉重,他不禁挣动了一下。一双温柔的手指,便从旁按摩着他的太阳穴,他觉得舒坦多了,又沉睡过去。可是过了一会儿,喘不上气的感觉越来越严重,死神,已在他耳边,贴着他的面颊,伴着他的呼吸。 他终于强睁开朦胧的睡眼一看,登时吓得魂飞魄散。原来在黑暗中,几名小宫女按脚的按脚,抓手的抓手,还有人坐在他身上免得挣扎,一道细细的绳索勒在他颈间。嘉靖皇帝此时倒也看不清是什么东西勒着自己,他只有瞪大眼睛,望着头顶的明黄色帐幔,口中嗨嗨地喘不过气,只发出一种要吐痰却吐不出的声音,在窒息的痛苦当中,他的手一下子掐住了身旁的什么东西,后来才觉出是一个小宫女的肢体,壮年帝王的手指在她身上掐出深深的血痕,但她咬紧嘴唇,一言不发,只有痛楚的眼泪掉在皇帝的手指上。即使这样她还是没有惨叫出声,惊动宫外巡逻的卫士。 嘉靖皇帝的眼前浮起了团团黑雾。想不到他英明一世,竟然要死在这些贱人的手里。可恨!可恨!想到这里,胸中就涌起一股热流,让他奋力地抵抗,但又被七手八脚地摁了回去,他挣扎的力量终于是越来越微弱了。 诗音用力地扯住绳索的一头,心中却悚然一惊。 她的表哥武功盖世,会杀人,她不会,她不懂得真正杀人之时所要做的种种打算。宫女们力量微弱,而这绳索本来就太细,要勒死一个壮年男人,是不容易的。而方才因为皇帝的挣扎,这绳索竟然缠成了一团死结。原本这丝绸的料带就不是为了把人勒死而作的,摸上去冷滑非常,一旦打起结来,就很难解开,是几种最难打理的丝织品之一。眼见得皇帝面皮转为紫涨,只要再过顶多半盏茶时候就能要他的命,却不可得。见势不好,已经有一个身影在床脚敏捷地闪去,跑走了,诗音也慢慢地松开了手。 几名宫女都将目光望向她。皇帝还没死,她就松开手,难道是林姐姐想要反悔吗? 却见诗音从头上拔下发簪,朝皇帝的头颈猛刺下去。几名小宫女也如法炮制,拔下自己细而尖锐如针的发簪,当其时,十几名姑娘全都披头散发,坐在龙床上,看上去真如群鬼索命——陆炳进来时,就是这个想法。他大喝一声: “护驾!” 便猛然冲了上来。宫女们纷纷四散逃去,加上陆炳的一心扑在皇帝身上,一时之间竟然抓她们不着,可是随着护驾的呼喊,门外巡逻的卫士和等着伺候的太监们,纷纷地都闯了进来,护持皇帝,并且将宫女们一个个当小鸡仔样地捉住,看押起来。不一会儿,又有大群的人被驱进这间偏殿,原来今夜当夕的端妃逃不了嫌疑,与她同住一宫的王宁嫔,两位嫔妃及其阖宫上下所有人等,全被当作谋逆之人给抓了起来。 方皇后接了一名叫张金莲的宫女报告,匆匆赶到时,只见得皇帝浑身冷汗,衣裳散乱,躺在床上,大睁着眼睛,大张着嘴,眼珠却是不会转动,而嘴巴也吸不进气去了。皇后当即扑倒在嘉靖身边,哭道: “皇上!” 方皇后是个行事敏捷有条理的女人,当即吩咐传太医、捉拿犯人,她在这里,一宫的乱渐渐地被平定下来了。过不多时,天更亮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