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策[25]

#四策 韩信走来走去地指挥着撤军的事宜。一支军队撤退时的样子,比他们气势汹汹开来时的状况更能显示出主将的能耐。丢盔弃甲、哭天抢地,那是败兵。韩信却从没打过败仗,他只是理智地判断形势,并且怜惜冬天到了,他的士兵们没有冬衣穿。这时候,他就越发地想念起故乡来。北方的冬日总来得严酷迅捷得多,但要是在楚地,这会儿,晚凋的金灿灿的菊花,这会儿当还未凋谢呢。他想带军队回到楚地去,继续做他的楚王。

这原本就是他人生的“正确”轨道。如果人生真有什么正确可言的话。韩信从前期待的是君臣相得,他为汉王攻城掠地,替他带来一个又一个奇迹,难以想象的辉煌!而他则投桃报李,给他封王的荣耀,这是他应得的。谁能说他韩信不配?然而人心难测,终于滑向了所有当事人都最不乐见的方向。

五年前,他被刘邦擒住,带到了长安,就此幽禁起来。他在长安住的房子,非常大,非常空旷。他经常在那深深的庭院之中,从东走到西,又从西走到东。渐渐地,他将这院落用自己的脚步丈量遍了。他是个走南闯北的、自由的人,年轻的时候,他穷得什么也没有,只有那脚下的土地,是走不尽的,眼前的河山是看不完的。有一天,他爬到附近的山上,那山颇不好爬,根本没有路,全是嶙峋乱石,和削尖了也似的峭壁,人家说,这是天神扔了刀剑下来,将它砍成这么个样子的。没人会爬这座山。韩信就拼命爬了上去,上去一看:他从小生活的镇子,原来这么的小。

母亲死时,他就把她葬在这里。他母亲算不上是个慈爱的人,总怨他气性大、不听话、没本事,要是他肯弯一弯腰,低一低头,谋个正儿八经的生活,当个小贩也好啊。他把母亲葬在那山上,为的是要她看一看……他看到的世界。如此、如此广大的世界,区区一个小镇无法束缚他自由逍遥的生命。

可是,这个小小的庭院,阴暗狭窄,只有黄昏时,阳光才能越过重重的院落,在他的院中停留一瞬,那已是苍老的日头,匆匆地一闪而过。

只有一样东西是不畏惧皇帝的权威,不看日月的东升西落而存在的,就是那箫声。远远地飞来,还将飞向更远的地方去。韩信经常一夜一夜地伴着箫声,凝望落在地上的月光,把夯实的黄土地都照得发白,好像这月光每夜每夜,不断地淘洗着它。

他睁着眼睛,直到不知不觉睡着,萧声总是伴着他入睡,不知那吹箫的人是伴着更漏枯坐到几时? 五年来,他日复一日地走着,把阔大的庭院走小了,把心也走得软了。

可难道,这一生——这渴望着英雄的事迹的一生,就到这里为止?他摔得七荤八素,把母亲背到那石山上安葬,难道就为了让她看儿子拼命地走到这儿,在长安的幽囚的院落里,在皇帝紧咬的、吝啬的牙关间?

为了报答五年间张良每夜送来的箫声,做他这个寂寞无眠的人的枕头;甚至也为了报答当年萧何与刘邦的知遇之恩,他要一辈子直起脊梁来做人,不去想将来史书上会不会把他评论为是不忠不义之徒。如何评价他自己——那已经与他无关了。

韩信与陈平讨论着撤兵的问题。他对大军的脚程很了解,要想回到楚地,怎么也得走上一个来月,可这段时间已经够北地的冬天席卷他的士兵们。该上哪儿给他们过冬呢?还是该在附近据座城池,躲过这个酷寒的冬天去。

两人摊开地图,低声说话;对面荥阳的城头上传来了汉军的欢呼声,令人相当泄气。不过士兵们早已受够了在这儿的苦日子,哪怕回到函谷关去他们也高兴,至少那里有像样的石头砌的营房,有更可靠的补给线路。而灌婴看起来像是在帮他们的忙,实则喋喋不休地在韩信耳边唠叨:出来打仗,哪里有不遭罪的!要是因为这么一点点小事就撤退,以后快别指望能有什么成果了。陈平拼命踩他的脚,叫他不要这么大声说话,扰乱军心,反而被他反过来一踩,这可怜人惨叫一声,一瘸一拐地跳开,气得简直说不出话。

韩信倒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笑道:“放心吧,这次我们走了,下一次一定要让张兄亲自开城门来迎接我。”

如果是别人说这种话,一定是要被嘲笑的,但出自韩信之口,一切又不一样。他一定说到做到。但目前的情形又让人真的怀疑他要以怎样的方式去做到。灌婴就不在他面前唠叨了——他缠陈平去了。

陈平跳着脚躲:“你找别人念叨去。”

灌婴转向正路过的不疑。不疑手里拿着几卷书刚刚过来:“您倒也不必如此听话。”

“我不是要质疑大将军的决策,而是说你们两个——”灌婴大声叹气,“果然,到了什么时候,你们这帮人都是一伙的。”

“我们吗?”不疑伸手指了指自己,又看看陈平。第一反应自然是无稽之谈,转念反应过来此言倒也有理。即使在先皇在世的时候,陈平和张良,大汉帝国的阴谋家和阳谋家,始终都是站在一起的,他们总是能做出最好最聪明的选择。即使现在张良似乎选择了一条死路。那也没关系,总有他来继承这个聪明人的称号,继续做对的事。至少是他自己所相信的对的事。

不过不疑最开始和陈平走得近,倒并非什么结党营私之类的心思,单纯只是陈平他毕竟还算认识,而且只有陈平会打从一开始就称呼他“张将军”而非“小留侯”罢了。何况陈平知书达理,和他谈得来。陈平则对他的轻功很感兴趣,计划着训练一队新兵,承担潜行、奇袭、情报等任务。不疑十分配合,对张家祖传的武功心法毫无隐瞒,反正论武,他已经是天资甚高的那一类,比之天资和勤奋,心法秘籍之类的重要性不足一提,武人都有这毛病:谁能胜他,他反而觉得兴奋。

灌婴道:“你们识字,懂道理,站在高地上摆弄人,老子只合浑身泥汤子,在下面给人卖命罢了。”一副生闷气的凶相。不疑笑了一会,道:“灌将军,我教你识字吧。”灌婴一听要教他识字,马上吓跑了。

不疑和陈平慢慢地往辎重营的方向走。陈平有一大堆书卷,自己的亲兵带不过来,全堆在辎重营的车上。不疑刚刚去翻找一通,找出了几卷册子给他,更多的还乱七八糟地在那里,等着翻检。

陈平一面走,一面拿过来看:“这是前几年我收到的对匈奴在边境情形的文书……这是地图,”费劲地把一个锦囊抽出来,里面放着绘制得十分粗劣,只能说是聊胜于无的地形图,“前几天我们在附近征用粮草的人回报说有所异状,我就十分担心……”

不疑道:“当时我也在场,没有什么异状啊?”

“小子,该学的多这呢!”陈平道,“你自己想想。”

被人直呼小子,不疑倒也不生气,真的努力回想了一番,道:“我记得那怎么也有五六天了,是晚上的事情。我们不仅要征用粮草,而且还有木炭。当时去的人很多,因为是用抢了函谷关屯兵所里积攒的金银去换粮,所以需要推着车去运送,再推着车回来。回来的时间不算晚,听起来整个过程也还算顺利,除了那就是我们能拿出来的最后一笔钱,下一次恐怕就要靠抢了。说实话,百姓们都学得精明了,粮价看涨……所以到底有什么不对的?我觉得最不对的就是那次换回的粮食出奇地少,恐怕大将军要撤兵,这也是原因之一。”

轮到陈平叹气了。

“天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你可知道这’刍狗‘是什么东西?”

不疑依然只有摇头。他爹虽然号称放眼四海智计无双,可大概是真的不怎么会养儿子,这些经卷之类从来不与对他讲;而那好脾气又好为人师的太傅叔孙通呢,又一门心思只在儒家上。道家的经卷,他实在知之甚少,不疑在他身边学了两年,倒把之乎者也背了一大通。陈平说:”张将军也不要嫌我好为人师。这所谓的’刍狗‘,乃是祭祀天地时的草编的贡品的形象。祭祀时将它尊贵地捧在祭坛上,等祭祀完没有用了,又丢在草丛里,谁上去踩一脚也没有人心疼。皇帝对待百姓正比如此。张将军,再不要说百姓奸猾精明之类的话,他们是任肉食者宰割的。唯天不仁;唯圣人不仁哪。“

”我哪里会怪您?“不疑听了,忽然跳下盛经卷的大车来,朝陈平恭恭敬敬地拜了三拜,”这都是不疑该学的,可是我爹从来不教我。如今实在谢谢陈先生指教。“

”我教你这些,是因为把你培养成思虑周密、行事稳妥的人对我有好处,谁不想和有能力的人共事呢?就像当年在汉王营中,我有什么计策,不用说出口你爹就能明白一样。可是一个人是不是越聪明越好,则颇可思量。多的我也不说了,还是专心眼前之事吧。还是我刚刚提的那个问题,再给你一次机会。“

半个时辰之后,韩信在营帐里面被不疑截住了,他的主帅大帐是最后一个拆的,但是几案已经搬走了,营帐里秃秃的,此时正在里面蹲着面对地图。不疑进来看见屋子里如此寒碜不免一愣:假如是他爹张良,屋子里最后搬走的东西肯定是软榻。

韩信听了不疑说话,奇道:“你要到附近的市镇去?”

不疑在他的注视下脸红了,连忙解释道:“我不是要买东西之类的!是陈先生的考题,我答不出,只好去亲眼看看。”

刚说完,又意识到自己离营而去的要求听起来实在太像是要伺机逃跑,特别自己敏感的身份,实在不能让人不多想。可这也不知道怎么解释,索性就不解释了,道:“您去问陈先生吧。我绝不会逃跑的,我有快马,最多半天时间就追上大家了,明天早上大将军醒来的时候就可以看到我在您面前晃悠。我知道大家下一步要去昌邑,那虽然比之荥阳是小城,但也勉强可容纳我们大军了,其他城池更不行。昌邑好歹还好打些……我一定会回来的!我把吕产留下来,您就知道,我不是要逃跑。”

韩信稍微思索了一下自己怎么会把这孩子吓到这样的,遂点头道:“你想去就去吧。”自以为态度温和,岂知不疑策马奔出十里地以后还冒冷汗,有摄于大将军之威严。

但是在冬日的原野上纵马行了一阵之后,他也放慢了速度,此时落日西坠,一匹绸缎般又轻又软的金红的霞光从天际铺开;然而世上又怎有这样的好绸缎呢?落日与晚霞之下是起伏的山峦,和被薄雪覆盖的田野,田野无边无际,收割事早已毕了,此刻只有雪下的田垄静静地蛰伏着。一路上他也见过附近很多小城中的庄稼地,与此地相比完全是小打小闹,好像后花园里的盆景。真正是江山如画,美得让人倒抽一口凉气。一个人为了这样的珍宝,就是付出自己和他人的全部生命也不足惜。这当儿,这孩子心想:一定要帮韩将军夺过这江山来。于是再不凝神去看那些壮丽景色,快马加鞭往附近的市镇去了。

街市上很热闹,此时已近黄昏,不疑行经一个小摊,从竹制的架子上捞起一只幼儿戴的小帽来,在掌心里反复查看。他此刻换上了普通过路人的粗布衣服,看上去平平无奇。那卖东西的大婶就热情招呼他买回去给孩子戴。不疑下意识地想要回复他还没成家,继而心想,自己已经是堂堂韩信大将军麾下的千户了,与当年爹爹身后那个懵懂无力的孩儿自不可同日而语,已是个成年人,该履行成年人的义务,面对成年人的课题。于是又将这话视作一种恭维,高高兴兴地付了账,策马接着向前走。

凉风拂面,乡间的空气很舒服,不像军营中充满了马粪、烟气、铁和汗臭的味道。这种轻松的气息令他想起了辟彊。算来他和小弟也已经有三四个月没有见面了,三个月,跨越了两个季节,小孩长得都飞快。离家的时候,他和张良还讨论过辟彊的长势问题。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到小弟,那时候他又该长得多大了。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手里拿着一顶两个铜板买来的帽子,不疑第一次悚然发觉自己也许今后再也无法与最亲爱的小弟相见,第一次觉得似乎是做出了轻率的选择,也忽然理解了还在汉军营地里,他和韩信一起回去的路上,韩信一边用指节抹去嘴角凝固的血,扭头望他的那一眼——那时候,那眼神中的意义。

这一场仗不到你死我活恐怕无法收场。以往江山做了人间的战场,多半是被人性中的贪婪欲望推着,从头到尾都是一笔糊涂账。如今不一样,张良和韩信都是聪明人,必然要在各自的道路上走到黑。

他也忽然想起了临行前回家最后一次见到父亲和弟弟时张良所说的话:所谓万全之策,不过是在两个本就无法做出选择的事物里硬要选罢了。如今两军对垒,他纵然已经下定决心要为韩信的公道付出一切,可是如果这一切中包含了父亲和小弟的命呢?

不疑是在金戈铁马中长大的,也是在奇迹的包围中长大的。昔年汉王手下能人异士如云,总能在死地里掘出路来。可是现在连皇帝的尸首都已经由他眼睁睁地看着腐烂发臭,那个奇迹的时代已经过去了。剩下的只有毁灭之前无尽的消磨。不疑抬头望着眼前的一片余晖,深深叹气。他真能——作出决定吗?在这个年纪,为了个虚无缥缈的梦,为了他爹和韩信之间的一次情人般的争吵,早早草率地捐弃自己的一生?

市集一入夜就散了。不疑也早已兴味索然,他又往前行了一二里地,来到了略显荒凉的村庄。一旦到了村庄里,也许是天也晚了的缘故,给人一种莫名的苍凉之感。不疑当然也见过平头百姓的村庄是什么样子的,当年皇帝的父亲刘太公在长安住了一些时候,闹着要回老家,说长安这里不似丰沛之地热闹。皇帝十分豪迈,因之给他建造了一整座城镇,就是新丰。它在长安东边,犹如一个灵巧的仆从,细心地注意着主人任何一点微小的需要。新城落成后,皇帝命令先迁进来一批人,他们是一些很好的演员,恰如其分地表演着国泰民安。皇帝哈哈大笑着说:

“爹,您现在没话说了吧?”

太公默然无语。也许他想念的并不是这些狭窄的街道和泥泞的,遭骡马践踏而永远也干不了的泥巴地,而是他在其中生活了一辈子的家的气味。可你怎么对一位皇帝说:我想回家?他只会告诉你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不过看在这位皇帝是你亲儿子的份上,或许会把话说委婉些。

皇帝或许怨恨着太公。在他少年和青年的时代,渴望着建功立业,渴望做一些不平凡的事情。他们这些最终站在史书的纸页上厮杀的人,无论结果如何,总比没在史书上的人要亲近。即使是他和韩信的心,也比与父亲亲近。因为韩信是懂的,苍鹰缘何要在万仞的绝壁之上筑巢,而鸟雀们甚至飞不过一个矮矮的山岗。

他和父亲始终在争斗。父亲从小把他打到大,要把他直打到傻,打到忘却不合实际的幻想。他每每笑嘻嘻地躲避;后来他赢了。

在彭城,项羽把太公绑着,送到了城墙底下,叫阵说:“刘邦!你不投降,我就把你父亲活生生烹杀!我在这里支一口锅,煮熟了,用刀片下来,沾辣子吃。”

刘邦伸头向下望。这似乎是一个非常惊险的场面,稍有不慎就会令太公丢掉小命、令项羽在史书上被记载的残暴更加一层,令刘邦本人成为不忠不孝之徒。但他的心很平静。彭城的城墙非常高,向下望去,人都渺小得像山谷底下的石头。哪怕是项羽,也不过是大块些的石头罢了。

人在舒缓中,就颇有些幽默感。刘邦道:

“好哇!咱俩是把兄弟,我爹就是你爹,既然弟弟你肚子饿,一定要煮了爹爹来吃,可不要忘了给哥哥留一碗汤啊。”

吕雉也为项羽所俘虏,哪怕他把吕雉推出来,刘邦大概都不会这么平静,而事情也不会解决得这么顺利了。也许他把太公解下来,回去在营地里一个不顺心还是要把太公一刀宰了,但幸好不是在这里,在彭城的城门外面。只这一件,就算是那时节的一件大好事了。刘邦哈哈大笑着,走下城门楼去了。他知道自己对头太多,他的爱不能救人,冷漠才能救人,这就导致他爱的人总是活不久,最后留在身边的,全是些讨厌的东西。

不疑自以为见过的村庄,就是新丰这样的城镇,玲珑可爱,紧凑着,发出人间烟火的热气。但真正的城市,真正的百姓的生活不是这样的。他们只是卑缩着聚集在一起,那些茅草房子本身也像怕冷似的瑟缩着,在寒风中被摇憾得格格作响。缘何外面的世界如此广大,世人还是这样卑屈地生活?缘何他们已经如此卑屈,得到的还是这样少?

这是个不疑而今还无法回答的问题。

他下马来挨个敲开农户的家门,要求借粮,大部分都是一听说他的来意立刻将门关上了,只有一户听完后没有关门,而是站在门口打量他,不疑客客气气地问道:“大叔大婶,可否卖些粮食给我?在下是去长安够奔亲戚的,路上干粮吃完了,剩下半个月的路程,空着肚子怎生走下来?”

那家的男人把他打量的一番,并未察觉到什么可疑之处,就叹口气道:“这位相公,你要一顿饭,我老两口还可招呼招呼你,顶多这几天我老两口从牙缝里再省省,可是多余的粮食一粒也拿不出来了。拿给了你,我们怎么过冬?”

不疑奇道:“咦,我家也有几亩薄田,以往冬天都会多留些粮食的,遇见有路过的客商要买,自然生意不做白不做,怎么咱们这里竟不是这样的么?老丈,我去长安有要紧事,大不了我出高价,不会让你二老吃亏的。”

“往年自然也是这样,可是今年又打起仗来,那些兵和贼也没区别了,推车过来强行征用了去,相公,你可要过井陉口吗?千万绕着军队驻扎的地方走,小心他们把你捉去充军!”

不疑道:“竟有此事!他们抢了就走,不给钱么?”

“有的……给钱倒是给啊。”老丈说着又开始叹气,“可是把粮食都抢光了,光剩下钱有什么用呢?前些日子我已经打发儿子到几十里开外的另一个庄子上借粮,儿子回来竟然说他们那里也没粮,还想问我们借呢。”

老人絮絮叨叨地:“要只是这样还好,可是刚送走了这些强盗,后来又来了真强盗,是些匈奴人,这些人岂会和你讲道理?幸亏我提前将粮食藏了起来,不然……唉,他们可比这些兵狠多了,什么都抢,连个锅把儿都要抢……”

不疑惊道:“你是说——”

“你没见过匈奴人吧?喏,这个样,散着头发,骑着马,个个在马上跑着就能一箭射中你脑门……哎呀呀,到底让不让老百姓过安生日子?之前是秦皇帝在的时候,把人箍得喘不过气来,后来乱了一阵,来了楚霸王,那是又打了多少年啊?本来以为天下终于太平了……”

“老丈!”不疑完全没有在听他说什么,两眼放光地截口道:“你说的匈奴人,后来往哪个方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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