οὐροβόρος

#starwar #obikin #R18 #turnaround 从前往后,舍弃的无法再得。

01 安纳金大喊一声:“接着!”就把手中的东西往下一丢,再往前跑两步,他自己也从屋顶上跳了下来。欧比-旺从屋子里扔出一只酒杯,袭击犯人已经迟了,然而打掉刺来的匕首,救下他的徒弟,总算是及时赶到。接着他自己也从屋里冲出来,下意识地拔出魔杖对准了安纳金。年轻的学徒觉得自己变得跟羽毛一样轻盈,慢慢地降落在地下。可惜不巧擦着他们有辆摩托呼啸而过,带起的狂风把安纳金吹出去三米。这下他不能帅气地降落了,啪地摔倒在地下。 欧比-旺走到他面前,两只手拢在袖子里低头看他,安纳金揉着他摔伤的那只脚,叫道:“师父!没叫你接住我!” 欧比-旺在原地稳稳地站着,他把老师当成棵树似的,扶着他站了起来,把重量都压在他身上,自己单脚跳了两下。欧比-旺低头看他那只受伤的脚,说:“断了没有?” “没有!”做徒弟的气冲冲地说。 “我要是不接住你,现在就断了。” 安纳金给他堵得没话说,只好岔开话题,自动伸手到他口袋里翻找,说:“那东西呢?我从目标身上扯下来的。该死,差一点我就抓住‘她’了。” “那个不重要。” “把唯一的线索称之为不重要,真有你的,大师。” 欧比-旺看了他的徒弟一眼,经过了一通狂奔,他的脸涨红了,还在不住地喘粗气,显得生气勃发,特别让人觉得他是如此地活生生的。他拍了拍徒弟的肩膀,冲他伸出了手: “好了,我们走吧。”
02 欧比-旺再度来到那片鄙陋的贫民窟。他沿着长长的巷子来回走动,时不时嗅一嗅袖子里笼着的迷迭香。对探查线索,追捕流贼,巫师们有他们自己的方式。不知不觉间,他又走回安纳金在此摔扭了脚的那个屋檐。那是一间店铺。一间酒馆。 欧比-旺推门走了进去,他需要喝一杯,需要酒精把他带入梦境的领域。梦境占卜与通用的几种占卜方式——塔罗、如尼石、灵摆,等等等等——不同,至今各个流派仍在对它的有效性做争论,启示有时候会以梦的形式到来,没错;然而带着问题到梦中去求解则犹如刻舟求剑。但是不管怎么说,事情到了这样的地步,梦境是最后的手段。 门上挂着铃铛,推门的一瞬间,那铃铛叮地响了一声,犹如一个被等待已久的讯号。酒馆里人很多,声音喧嚷,淡淡地重复着同一支歌;然而在欧比-旺进来的一瞬间,时间似乎停滞,被拉长到一个寂静的真空。许多人扭过头来看他。 他挑了最隐蔽的位置,要了最烈的酒,一杯、两杯,然后第三杯,很快他就枕着自己的胳膊趴在了桌子上,他招呼酒保来倒了第四杯,对方怀疑地扬起眉毛。他用僵硬的手指掏出三枚银币放在桌面上,足够他喝到酒精中毒而死,对方放心地把透明的酒浆倒满了杯子。哗啦啦,能听得出是如何从空到满。酒杯底里有丰足,不知是不是也会有答案。
03 屋子里挂着镜子;从这狭长的房间的一头到另一头,欧比-旺可以直接看到镜子深处。他看到自己安坐在镜中,一整个虚假的世界在镜中折射。他看到了镜中的人群、镜中的窗子、镜中的安纳金。他正趴在窗口,朝他伸出手来,要搭救他;“回头看看,”他没有听见声音,然而读出了安纳金的嘴型。回头看看我。然而真正应该回头的是安纳金自己。他看到一柄利刃,从安纳金身后刺来。他无法透视到下一秒,然而无论是巫师通视过去、现在和未来的眼睛,还是常人的逻辑,都指向同一个结果。在所有最糟糕的可能当中,唯独这个他绝不接受。 这就是梦境所揭示给他的未来。欧比-旺此时置身的不是过去或者未来,而恰恰是凝滞的现在,在那匕首投入水中的一瞬间。透视未来所看到的是永远不可触碰的真实,犹如在小舟身上画下的刻度永远也无法找到心爱的宝剑,一切在甚至还未发生时就已注定错失。但这位年轻的巫师此时仍然是固执的,他一定要从梦境中找到可以接受的答案;如果它不给出,他宁可陷入永恒的迷梦当中。隔着房间,他忽然抄起一只酒杯,朝那镜子扔去。镜子碎裂成一千片,迸出一千个梦,一千个答案的可能。对未来用穷举法,也许是世界上最令人痛苦的事情,无穷的可能,还有那无穷的长路,都纷纷地朝他飞来。
04 威严的国王高踞宝座之上。他面前的金杯被再度斟满。这是一场审判,然而是欢乐的,近乎于节庆气氛。那个胆敢行刺君王的刺客已经被抓住,他们把他五花大绑,押在了国王的面前,他拿起金杯,按照帝国的规矩,那杯酒会浇在犯人的头上,然后他们就把那头砍下来,扔进硫磺火湖里去。游记作者们说这是个令人恐惧的国家,有大量野蛮的、只会在噩梦里出现的规矩和传统。 国王走下他的宝座,来到那刺客面前,蹲下来,对他说:“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于是那刺客直视着他的眼睛。这是猛虎的眼睛,代表着凶杀、恶斗和不安的梦的眼睛。他徒弟的金色眼睛。这年轻人被紧紧按在地下,然而他挣扎着朝他伸出手来,说: “回头看看,欧比-旺。” 他久久地凝视着那双金色眼睛,终于慢慢地回过头去。哪怕知道身后空无一物,还是站起来,回过头去。除了空荡荡的王座,他什么也没有看到。这时人群中发出一阵惊呼,他低下头望着他的徒弟:他没等他泼下那杯羞辱他的酒,已经先用藏起来的毒药了结了自己。他从来如此。他倔强的徒弟不愿让他见到他死。 国王的手中还紧紧抓着金杯,黄金的质地是软的,诗人们称赞童话人物说:他们有金子般的心,这在这国度几乎是骂人的话。金杯的柄已经被他捏得有些变形了,他把给犯人的、判了死刑的酒一饮而尽。 “这里没有我要找的答案。”他说,推开了门,再度在他喜欢的那个隐蔽的角落里坐下。
05 欧比-旺抬起头来,他喝得有点多,亮晶晶的酒杯和酒醉的眩晕一起环绕着他,因为是下午,太阳的光线折射进来,玻璃酒杯因阳光的折射而刺眼了。他不知道自己还会在无边的梦的迷幻中向下坠落多远,他所要的那个答案也始终没有来到他面前。他听到一阵笃笃的敲击窗户的声音,于是迟钝地看向窗户。他的金头发的徒弟正站在外面,对他做着口型说:“醒一醒,欧比-旺。” 逼真的陷阱,他心想。 原来安纳金一路跟踪欧比-旺到此;这对他来说原本是分外之事。他明知道师父能解决,他们之间已经默契若此,只要看一看对方的神态就知道他对接下来的事情究竟有没有把握,当然也知道他所做的一切都自有道理。现身只会给自己徒增危险,然而,出于爱,安纳金无法控制自己。他从旁边的墙壁杂乱的传单上随便撕下一张纸条,在窗玻璃上印了一下,随后拔刀戳穿了那纸条,整片玻璃应声而碎。 他从那窗口中伸出手来,召唤着他。来,到我这儿来,通过这扇窗……他引诱着他。欧比-旺心想:又是你。你为什么总向我伸出手来呢?如果你不在此时此地…… 然而他明白,不在此时此地,就在他时他地。这个年轻人,总是如此的勇敢而固执。他一次又一次地朝他伸出手来。他做过国王和乞丐,经历过颠来倒去的无数重人生,但他总是需要这双手,他总不能接过这双手。
06 有人给他一杯酒,他失手撒了。他也许当过国王,现在他只是个乞丐。他不在大街上行走,以躲避人异样的眼光,他在阴暗处寄身。他的衣衫已经破落了,并且因为走了太长的路,此刻只想休息。总之,他狼狈不堪,他在角落里坐下,望着外面,神情恍惚。也许他又在做梦,像他这号人总在做梦,梦见什么都比实际上的要好。 他有一顶破帽子,当他盘着腿坐在地上时,那帽子就摆在面前。帽子的顶已经破了,放在地上是一只没有底的茶杯。在他弓腰驼背地坐着的这个位置,能看到外面匆匆走过去的无数脚步,在漫长岁月中匆忙而过的人群令大地也震动。他静静地在此坐到晚上;他没有地方可以去,也没有事情可以做。 晚上,这地下的通道反而更亮。一盏接一盏的灯点起来了。在一天的结尾他终于遇到了愿意施舍他的人,这个年轻人:眼睛和睫毛,还有他半长的金色头发都那么耀眼,犹如被掌心捧着一千年,由皮肤擦得亮晶晶的黄金。他一捧一捧地把金银钱币泼洒进他的破帽子里来。 这年轻人还问他:我该怎么办?他不知道自己的苦闷是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共同的苦闷,如果他自己不知道答案,那么他这里也没有。年轻人哽咽着说:“我回头了。” 啊,没错。这一刻答案终于浮现在他眼前,就是这一刻。该回头的正是你自己啊,我的徒弟,因为你是千千万万走过去的人中,唯一停留,我也唯一在乎的那一个。 然而,他手中除了一顶破帽子,什么也没有。
07 欧比-旺坐着,对自己面前的一堆杯子发呆,他听见外面的一阵喧闹,热腾腾跑动的声音,这一次安纳金没有来,没有透过窗子对他伸出手,于是就知道是时候了。他终于推开了门。这是个极其晴朗的下午,在这家酒馆的后门,暴露着一块无遮无拦的空地,随意堆积着种种垃圾和工业废料。阳光被整片金属废料山所集体反射,那一瞬间的光芒刺着了欧比-旺的眼睛。 就在这时,安纳金一阵风似地从他面前跑了过去,脚步有点踉跄。他隔着半开的门扇看见了欧比-旺,于是大叫道:“老师!你从另一条路追,她一定会——” 剩下的话因为他已经很快地跑开,便被风带走了。欧比-旺这才如梦初醒地追上去。然而不是配合安纳金从后面包抄,他反而跟在安纳金身后,仿佛徒弟才是他要追捕的犯人一样。安纳金扭过头来,看见欧比-旺紧紧地随在他身后,简直要笑了:“我又不是你要抓的犯人!” 话音刚落,他被猛地拉住,然后扑倒在地上。欧比-旺压在他身上,他们沉重的呼吸交织在一起;而在师父身上,安纳金所敏感的那种草药香中渐渐地掺杂了血味。他们好险避开了一枚梭镖。 “谢谢你,师父。”安纳金说,从垃圾堆里爬出来。“让‘她’给跑了。” “没关系。我抓住你了。”欧比-旺温和地说,这是艰辛的任务,所以他最高兴得知的,不是犯人被抓住,而只是活着——他们都还好端端地活着,啊,现在,“现在我需要去喝一杯。”

从后往前,失去的也能复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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