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river
#starwar #obikin #R18 #turnaround 他们在一家小快餐店里头挨着头计划了一会儿,最后决定先去找落脚的地方。不管在哪里生活,衣食住行总是少不了的。换句话说,只要有了这几样,在哪里生活都一样。这么决定之后,安纳金在椅子上直起身来,四处张望着。现在不是饭点儿,餐厅里冷落无人。那老板以为他终于打算点单了,朝他发出询问的神色,安纳金的表情加深了这种误会,于是他走了过来。 “嘿,伙计,来点什么?” 但是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安纳金微微的一摇头给逼退了回去。他换了一种公式化的语气:“哦,那我能帮你什么忙?” “我想知道在哪里能找到住的地方。”安纳金说。 行,明白了:两眼一抹黑的游客。他耸了耸肩膀:“车站。也许吧。”就回到柜台后面忙他自己的事了。 安纳金眨眨眼睛,冲欧比-旺发出一阵哀嚎:“可是车站怎么走啊!”嚎完了觉得自己反应大了,演得有些做作。但欧比-旺只是静静地说: “也许外面的报刊亭会有地图。” 进来之前,他在路上看到了一座小小的报刊亭。他对这里一切都很不习惯,熟悉的事物令他眼前一亮。 他们出门去问了,里面没有书报,只有一个神情严肃的女人伏案填着一大堆表格。她告诉他们其实这并不真的是个报刊亭,现在连报刊这种东西都很少了。这六角而屋顶如琉璃般闪闪发光的小亭子只是穆斯塔法市政建设的一部分。为的是好看。近些年在建设旅游城市嘛。 她说完,抿了抿嘴角,继续埋头于那些表格。 欧比-旺怀疑地望着她,又后退两步看看亭子,安纳金大声叹气:“可是地图怎么办呢!” “耐心点,我的徒弟。”他温和地说。又问那女人:“可以告诉我们车站怎么走吗?” 女人给他们指了路,并不远,至少对两个娴于战斗的绝地来说不远。何况走累了他们还可以施展映射术,快速到达目的地。这种法术对巫师来说是很常用的。但这会儿似乎走走也好,天空那么晴朗,街道非常洁净,令人心里舒畅。他们默默地走着。安纳金时不时扭头去看他的师父,但看不出什么来。他一直是这么难以猜透,所以他只好开口问了: “你在想什么呢,欧比-旺?” “我在想……”他扭过头来看着安纳金,“我们毕竟是幸运的。” 安纳金用一种苦闷的声音说:“我不懂你的意思。” “你在总部堂而皇之地行死灵法术,这几乎是自毁前程,我大胆的徒弟。”欧比-旺说,他的声音并不急躁,没有责备的意思。也许这是一种绝望的表征,暴风雨前的宁静。他到现在还没开始发作,让安纳金隐隐地心虚。毕竟——“好一点的情况下,你被拦住了,然后委员会给予处罚,多半会把你悄悄地处理掉,我猜。坏一点的情况下,你召唤出了什么不可知的东西,然后让整个总部给你陪葬。我说幸运的意思是,我们免于这两种好的或坏的结果。” “你最好的估计也没好到哪里去。”安纳金说,他想:欧比-旺估计得也太悲观了,其实当时什么也没有发生,那才是失败该有的样子。然而,他说了“我们”。 他们如今的处境,究竟是比最好的更好,还是比最坏的更坏?中规中矩的选择是没有的,毕竟他给欧比-旺扯的那个谎多少有些夸张。一个星期前他从深夜的地铁站把欧比-旺捡回家,发现他的状况很不稳定,记忆混乱,几乎不能思考。于是安纳金就让他睡觉;他自己盘腿坐在床边的小圆凳上看着他睡,凝固太久,几乎成了一座雕像。每一次他醒来,安纳金都怀着莫大的恐惧和期待问:我是谁?你自己是谁?他总是摇头。 他不常带他出去,但阿索卡来看了他们一次,说:这样下去,你们两个都要发霉。于是他也带欧比-旺出去散散步。就在穆斯塔法清洁美丽的街头,他第一次听欧比-旺说出了有逻辑的话,问他:“这是哪儿,安纳金?” 要怎么跟一个忘却了一切痛苦记忆的人解释让他难以接受的那一切呢?安纳金觉得也无法说,他骗欧比-旺说自己在绝地圣殿施展死灵术,欧比-旺来阻止他,然后——俗气的白光一闪,他们就在这里了。 “可是这里是哪儿呢?” 安纳金说,据他观察,似乎是一千多年之后。 他试探着问:“你什么也不记得了吗,师父?” 欧比-旺努力地回忆了一会儿,说,他最后的记忆是自己在绝地大殿的长廊上走。安纳金说:“不是跑吗?我记得你是跑进来的。”就把当时的情形说得天花乱坠,欧比-旺看着他,目光闪烁,看不出究竟信了没信。 安纳金假装对这个未来的新世界一无所知,要欧比-旺陪他探索。除此之外还能怎么样呢?不管是在一千年前还是一千年后,生活总要继续。现在他们走在路上,这里是下城区,多少脏乱些,一群玩得脏兮兮的孩子追逐一个脏兮兮的球,从他们面前跑过去,像群麻雀一样喧闹。看着孩子们这么高兴,很难不也跟着微笑起来。他们就这么走到车站去,然后被站前拉客的小旅馆老板狠狠宰了一刀。 安纳金肉痛地预备从口袋里掏钱,欧比-旺看着他的手,使他忽然察觉到自己的破绽:如果从口袋里掏出了现代的纸币,过后他该如何解释?于是又故技重施地把羽毛变成古朴的金银币从口袋里装模作样地拿出来,说,呃,师父,我多少还有点钱。欧比-旺把脸撇过去了。那店主——以他们的耳朵听来,现代人说话的口音都很怪——说:这是什么东西!坚持不收通用纸币之外的一切歪门邪道。安纳金跟他扯得焦头烂额之际,欧比-旺望着店主的眼睛说:“你很愿意收下这些银币。” “我很愿意收下这些银币。” “你很愿意用你们通行的纸币找给我们零钱。” “我很愿意用我们通行的纸币找给你们零钱。” 事情就这么简简单单地解决了。安纳金裤兜里胡乱塞着一把纸币跟在欧比-旺身后上楼。他们两人合住一间屋子,毕竟不知道要靠这些钱撑多久,因此能省则省。进了屋,先把门锁上,然后他坐在床沿,欧比-旺坐桌子边,尴尬地对视了一阵,做师父的终于开口说: “——原因也许是你的仪式出了差错,死灵术的核心实际上就是无视时间和空间,把复杂的世界压缩成棋盘,人和物都是这张棋盘上的棋子,随法师任意摆放。我们这两颗棋子,大概就是这么被扔到一千年之后的吧。可惜,你一定是出了什么差错才造成这种局面的,即使仪式的内容可重复,错误却是不能重复的。把整个仪式过程示范一遍给我看,安纳金。” 安纳金一动不动,手攥着床单,低声说:“师父,我不想……” 他说话的时候看着地板。但是欧比-旺说:“好的,那我们就不回去了。”语气之平静仿佛在说好的今天的晚餐依然是炸鱼薯条。 他试探着问:“欧比-旺,你不生气吗?” 于是欧比-旺忽然一笑,“你难道以为我就很喜欢听尤达大师的唠叨吗?” 想起尤达大师的唠叨声,安纳金自己也笑了。然而他这笑容中多少多了些惆怅,他毕竟是知道帕尔帕廷用何等酷烈手段对付绝地的。 事情就这么定下了,欧比-旺没问更多,没问安纳金为什么不想回去,只是摊开纸笔计划起生活所需。这一沓汽车旅馆的信纸就是他们最初的账本;他们下午又出去游荡,安纳金从电线杆上揭下了一张招工的传单,第二天就早起去给人家拧了一整天螺丝,得了点瘠薄的工钱,但聊胜于无。后来熟悉了这片街区,租了正儿八经的房子,他的工作范围扩大许多,从拧螺丝浇花整理草坪到骑着单车送报纸和牛奶不一而足。欧比-旺则一头扎进图书馆里去。他花了几个月,大致浏览了那里有关历史和现代科技的几个书架,前者让他知道在这一千年间究竟都发生了什么。安纳金有一次看见他把书借回家来读,一边读,一边笔记,然后忽然之间,他把眼镜摘下来,笔也抛在一边,两只手掩着脸,叹了口气。他当时没敢凑过头去看,后来偷偷瞟了一眼书名:《消失的自然:神秘学自然流派的传统与消亡》。 阿索卡跟他们这个和谐的小家庭建立了良好关系,开端尽管是刻意创造的,但还是带有她那种潜移默化的个人特色,因此欧比-旺也当她是个好朋友,并且似乎就此觉得安纳金跟她是不错的一对。对这种误会,安纳金觉得很泄气,有一天他拿回家两张戏票——欧比-旺比起电影更喜爱舞台剧,一方窄小的舞台从古到今都是那样,这让他有种回到千年前的家乡的感觉——欧比-旺看了说好吧。从放钱的抽屉里拿了两张大票给他,叮嘱他不要在姑娘面前抠抠搜搜的。安纳金大失所望,肩膀垮下去,脸上还勉强一笑。 他这样寂寞的笑容令人看了难过。“安纳金,”欧比-旺倚在门框上看了他一会儿,忽然恍然大悟一样地柔声说,“我知道这不一样,但是——” 但是什么?安纳金听出那话音中隐隐的不同,他抬起头来,欧比-旺说,终于说:“你失去了一个伴侣……我来赔给你另一个吧。我知道这个跟那个完全不一样……不是一回事。可是,伴侣总是伴侣。” 他这么小心翼翼地说话,低声下气地请求,令安纳金想到一些神话生物,未经允许,不得进人的家门,因此他们引诱、欺瞒、诈骗,千方百计要从人的口中得到许诺。安纳金说:“好吧。”自己也结结巴巴。他就走过来,坐在安纳金身边,动作几乎是生疏的。今天之前,安纳金简直不知道世界上还有他会显得生疏的事情。他伸手想要碰一碰安纳金的脸,可是又缩回去了。安纳金自动地把脸颊往他手指上一贴。一切都这么自然而然,好像他们本来就该这么做。早点这么做,早点这样明白,那令人心碎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但这又是他们必须走过所有坎坷,才能最终到达的目的地。人间之事大都如此。 啊,他想到那些绚丽浪漫的传奇生物。他身边的这一只,费尽心思,只是为了能这样触碰他的脸罢了。 ——后者则让他了解整个现代社会,它的构成、爱憎与新习惯。欧比-旺研把这个新世界从头到尾审视一番,在一个晚上宣布了他的结论:这个世界上赚钱最多的职业乃是律师。安纳金揽着他的肩膀,说好啊师父,你就是我今后的饭票。欧比-旺只是微笑。此后他就一头扎进法条当中,一场接一场地考试,都通过得毫无悬念。安纳金从没对此感到惊讶过,笔试自不必说,面试场上,又有哪个考官能抵御住欧比-旺神乎其技的暗示法术呢。但欧比-旺从没把暗示在这上面用到过。 安纳金并没有什么职业上的上进心,几年里非常稳定地安于四处干点杂活,竟然也自动地被人委以重任。他毕竟是个天使,人人发自内心地喜欢他,主妇们雇他去清草坪,临走总要往他怀里塞点自制起司,或者大块的面包,用这种朴实的方式表达爱意。他每周有三天上教堂,欧比-旺对他这种习惯非常好奇:何以安纳金抛却了旧信仰,一心一意地敬拜起上帝来。基督的势力,在一千年前就十分煊赫,对欧比-旺来说并不陌生,他试着重读圣经,读得他连连摇头,终于在某一天的早餐桌上提议要跟安纳金一起去看看。安纳金极力阻拦——他在心里隐隐地害怕,欧比-旺毕竟是由冥府归来,教堂或许会对他有伤害。他就一点也不想想,该亡灵天天晚上跟他这个天使搂着睡觉,也没见身上掉了二两肉——强词夺理地说:你跟我是镜子的两边,我信仰的,你要跟我不同才行。 他终于学会怎么爱欧比-旺了,要诀就在于连他们之间的分歧和差异也一起珍爱。 于是欧比-旺气定神闲地把他盘子里的三明治叉走:这是我吃的,你不要跟我吃得一样。 但他也没有坚持,他听说,基督教是不欢迎同性的恋爱的,因此也没有什么兴趣去给自己和安纳金找麻烦。安纳金到了教堂,跟两位执事出去剿灭了两个作乱的魔鬼,中午抽空打了个电话回去,告诉欧比-旺他在教堂做义工,今天不回去吃饭,对方只淡淡地答应。他在桌前埋头写材料的时候哪里知道安纳金正气喘吁吁地在小巷里狂奔,追逐逃跑的猎物。 下城区的小巷弯弯绕绕,安纳金跑着跑着意识到自己竟然跑到了家门口,再一拐弯兜头撞上了一个人,欧比-旺——只是出门来倒垃圾——把他扶住,说:“安纳金,你跑什么?” 安纳金眼睁睁地看着魔鬼飘飞的烟气从指尖溜走,但总不能告诉欧比-旺不要坏他的事,他喘了口气说:“我——”还没等他把话说完,欧比-旺就把他拉得后退了一步,躲在矮墙后面吻了他。这天使因此意乱情迷,完全忘记了正事儿不提。他哪里知道地狱之王曾叮嘱过阿索卡:必要时你可以用。 当天晚上他们沿河散步,水声潺潺,头顶星汉广大,这是另一个世界。他们两个一个在前、一个在后,踩着水声走路。此刻静谧让安纳金在过去的几千年里都找不到另一个时间与之相比。他活得太久了,随着生命的延长,时间就相对地被缩短了。原本堪称凡人一生的时间,在千年的刻度前显得微不足道。然而,此时,这短暂的一瞬,更漏一滴,就把整个斤斤计较的天平全部打翻。这一刻堪称永恒,今后安纳金度过再长的岁月,都无法更追赶上这一秒钟的长度。 欧比-旺在水边吻了他,在矮墙下吻了他,在明明灭灭始终没人来修的路灯下吻了他。用这么多堪称永恒的一秒钟来补偿穆斯塔法没能成真的一个,怎么样呢?这天使冲灯光仰着脸。他的脸多俊美啊,这是天使的面容。欧比-旺一面走,一面在身后摸索他的手。安纳金拉住了。他闭上眼睛,任由自己被牵着走。啊……对了,当年在穆斯塔法,在那黑暗无光的隧道中,他们也是这样的。原来注视着一个人的背影,就是这种感觉。 欧比-旺走着走着就回过头来,问:“你为什么这么把眼睛紧闭着?”但是安纳金摇摇头,他就摇摇头说:“好吧,我带你回家好了。” 月亮升上来了,他们一步一步地走回家去,这个晚上很晴朗,看得见前面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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