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urn around[08]

#starwar #obikin #R18 #turnaround 再过两个月,安纳金的伤口基本上就愈合了,挪动肢体时的剧烈疼痛变成了隐隐的酸痛和发痒。不过其实也没有什么区别,无非是从一种克服和忍受,变成了另一种。欧比-旺给他止血而画的正五芒星徽记就此烙在残肢的断面,仿佛在他身上打下的火漆印子,不知道要做什么保证。他也逐渐重新习惯了生活,习惯了每天晚上欧比-旺的打扰。更糟糕的是,他又开始回忆起拥抱和触摸的感觉。 欧比-旺已经受肉,按理说能够获得在凡间的肉身,但不知这肉体在何处活动,他往往每晚在那面大镜子中现身,身后是一片漆黑。你看着我就可以了,安纳金。他说,别看我的身后。 但是安纳金很难移开眼睛。欧比-旺身后的那片几乎代表了毁灭本身的深邃的黑暗吸引着他。于是,师父要他闭上眼睛。这不公平,安纳金抱怨道。哪里不公平,他没有说出口。然而,两个人对视间就能明白:安纳金所说的不公平,是只有他不能用双眼看着对方的不公平。他闭上眼睛,在床上翻了个身。装睡。在闭上眼睛的一瞬间,整个房间浮进了星灵界。隔着一面镜子,欧比-旺轻而易举地将他的灵魂拉到了星间。这个时候,周围的一切看起来还一如往常,但又处处不同了。 房间的四壁,普通的家具、陈设、布置,已经在眼前消失,此刻普通的墙壁无法阻碍星灵体的脚步,但安纳金此前曾用完善的数种手段把房间保护起来,如今取代了四壁的是一层玻璃般透明的屏障。巨大的星体轮廓在屏障外缓缓运行,它们的光垂成无数丝线,环绕在天地之间、它们能照耀到的一切广阔土地上。安纳金有很多年没有接触过广义上的灵魂魔法,进行星体投射了,在星间有太多的未知,天堂、地狱和人间的界限在这里消失,可以说,星灵界是整个宇宙的炼狱。一个死灵法师在星灵界很容易被夺去灵魂。但现在,有欧比-旺保护他。 四壁之外,能看见亮堂堂的星光。那面镜子也发出光来,犹如通向自由的窗口,安纳金把手指放在琉璃片般淡淡发光的镜面上,立刻感到了超越人类感知的寒冷,那凉意一直沁到他灵魂中来。欧比-旺在身后出现,抓着他的手,重新融化了他。安纳金打了个寒颤,回过神来。他把手缩回宽松的衣袖中。 阿索卡曾要替他联系制造义肢的匠人。一些巧手的工匠能够用黄金和白银等等贵金属制造魔法肢体,日常生活之外,还能承担一定的魔力流动。但安纳金拒绝了。他勇敢到不愿意欺骗自己还有完好的双手。 此刻,欧比-旺捏着他本该失去的那只手的手掌。他现在知道那些幻肢的疼痛并非谎言,在星间,他的肢体完好无损。此刻,他们终于在魔法圆的界限之外再度相触了。欧比-旺在人间,失去了硫磺火湖的力量,又终日穿着抢夺来的,早已变成尸体的身体,冷得像一块冰。安纳金感到自己正攥着一块坚硬而永不融化的冰棱,但是他终于又能触摸到欧比-旺了。他也是能被命运怜悯的。 安纳金沉默了一下,问:“要喝茶吗?” “别傻了。”欧比-旺说。安纳金在眼前的虚空中回忆帕德梅曾用的那把大瓷茶壶,茶壶完好无损地出现在他们面前。星灵界是实现愿望的地方,在这里,想要什么都能得到。 安纳金愣了一下。 想要什么,都能…… 几乎是不容思考地,帕德梅的往日的形影闯进他脑海中来。她:微笑的样子,说话的样子,佯装生气的样子。她,朝他走来的样子,张开怀抱的样子,婚礼时欧比-旺洒在空中的一把药草,不偏不倚刚好有一枚完整的玫瑰花苞,落在她新娘的头纱上的样子…… 无论回忆多少次,他都能毫无阻碍地唤起对帕德梅的一点一滴哪怕多么琐屑的记忆,但她并未像那冒着热气的茶壶一样出现在他眼前。 茶壶可以,帕德梅不行。 冒着热气的茶壶可以,曾拿着这把茶壶,被氤氲的热雾模糊了眼眉的帕德梅不行。 欧比-旺看到他发愣,就知道他脑子里在转着些什么念头。他叹口气,“你的灵魂魔法究竟是怎么学的。我难道没有告诉过你,星灵界是意志的集合?这里就像影子的世界。现实中真正存在的物质,才会有影子被投射过来。” 他抓住那茶壶,倒了一杯茶在安纳金手中。这壶里的茶只是看起来热气腾腾,但那热气没有丝毫温度。安纳金却像被烫着了一样,一时松开了手,茶杯掉在地上不见了。 安纳金下意识地去捞那茶杯,低头看见自己脚下是一片骇人的虚空,无穷无尽的阴影的阴影,他啊地一声大叫起来,睁开了眼睛。 睁开眼睛,他还在在自己床上,欧比旺还是在镜中与他遥遥相望。安纳金出了许多汗,他抄起旁边换下来的衬衫随便擦着。 欧比-旺在镜中的身形开始变化,碧蓝色的瞳仁似乎在眼眶中融化、发黑,眼白被扩散和侵占了,他的双眼仿佛像两滴靛蓝颜料盛在眼眶中。白袍下燃起火焰,白皮肤开始发黑,蓝色的血管几乎要浮出皮肤表面……他展现出不完全的死灵姿态,就是说马上要离开了。只有用死灵的身体才能穿越漫长的星空路途。欧比-旺每晚都是这样长途跋涉地来到安纳金身边待那么一小会儿,说两句其实无关紧要的话。 “别走!”安纳金突然说。 欧比-旺不耐烦地说:“天要亮了。”可他的变化停止了。火焰熄灭,化作淡淡的飞灰飘落进背后的黑暗中,那双蓝眼睛又变得柔和而充满理智和包容。 “我有问题要问你……”安纳金说,“卢克和莱娅……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要把他们放在山羊的躯壳当中?” 欧比-旺嗤地一笑:“你现在发现还不晚。” 安纳金一挥手,手指撞上了床头的玻璃杯,那杯子啪地一下翻倒了,里面的清水流满了整张桌子,沿着柜子的边缘向下滴落。此一处玻璃杯的声音,恰如十年前帕德梅临死的床榻前,欧比旺手中捧着的那两个。叩,叩。这声音穿过十年的岁月回荡在安纳金心头。 “你当初像捕苍蝇一样地把他们抓起来放在玻璃瓶里,到底为什么?” 但他真正想问的也许是:你难道不知道我所能承受的残酷考验的界限在哪里吗? “做人真的比作山羊优越很多吗?”欧比-旺反问道。 “回答我。” 他耸了耸肩,“你可以自己给它们换个身体。不过合适的人类肉体是不太好找……提醒你一句,找到了之后,你得把那身体里原本的灵魂彻底清除出去才行。除了我之外,你杀死过其他人吗,安纳金?杀我,还属于一种以牙还牙,别人与你又有什么仇怨呢?仅仅因为你的孩子需要一具、两具肉体……” “回答我!” 欧比-旺又开始变化了,这一次从背后突出嶙峋的骨刺,把白袍撕裂。冒着烟的黑红混杂的液体沿着白森森的骨头往下流,他似乎觉得,用死灵的姿态,说下面的话比较容易。他的瞳仁发亮,眼白泛黑,面容变形,嘴角咧出一个可怖的笑容,露出尖利的牙齿。他一口气说下去: “因为我是个爱上了自己徒弟的性变态,想借此看看他对我心意究竟如何,这个解释你满意吗?我这个徒弟,如果他看重我,就会好好照顾我亲手交托的东西,如果不,那么他亲手杀了自己的孩子,也得到惩罚了。我可没有负罪感,毕竟幸亏我是伟大的巫师,才保住两个孩子的灵魂没有随母亲一起去了的。” 砰地一声,安纳金抄起床头的那只玻璃杯扔了过去,把那面镜子噼里啪啦砸得粉碎。他跳下床去,挥起拳头捶打仍然顽固地嵌在镜框里没有碎裂的大块镜片,碎成一万片的支离破碎的镜片在他脚下散落,一万个欧比-旺在碎片中对他说:你有多恨,安纳金?想把我宰了吃肉吗?就像你当初说要把山羊杀了吃肉一样? 他的枯干的以火与血织成的翅膀张开又合拢,一片镜子从来盛不下,他的形象在一瞬间消失了。可是安纳金根本没有注意到他的消失,他一下又一下地踹着坚固的镜框,用拳头砸尖锐的镜子碎块,直到听到动静的阿索卡挥剑把上锁的门整个劈开,半扇门板吱悠悠荡开,冷风吹了进来,阿索卡双手握着长剑,因为方才的奋力一击直喘粗气。风和雨都在窗外猛烈地起来了。

安纳金房中再也没有了镜子。阿索卡帮他修好了门,安纳金也渐渐地开始教她技艺。这青年曾经有一双最灵巧的手,现在是用失去的一只,换了另外还稍微笨拙的一双了。安纳金的单手做不到的事,阿索卡就帮他的忙。制造圣水,融化蜂蜡,阿索卡都能做得很好。再后来,安纳金的笔记和手稿下的签名从“安纳金·天行者”变成了一个简单的字母A。安纳金和阿索卡。这时候他终于能对阿索卡说:你可以叫我师父。 阿索卡虽然是神秘学社出身,但对神秘学本身却了解不多。她是战争的土地上诞生的女儿,训练的是刀锋上的技艺。不要把你自己变成刀刃,安纳金告诉她,那会割伤你自己。但自然学派的信条是:如愿而行,不伤任何。即使受伤害的是你自己。 “我不能支配我自己吗?” 安纳金仔细地思索了一下,才郑重回答她:“在更高的地方,神看护着我们。祂要求祂的侍奉者像祂本身一样对万事万物一视同仁地爱护,因此即使是伤害自己的行为也是不允许的。仁爱如果不能首先被自己感受到,那么它就没有一个真正可以被散布出去的根基。要先学会爱自己。” 其实他有自己的答案,曾经他觉得这种说法完全是在放屁,这种束缚让他不舒服,觉得被注视和掌控。但在这一瞬间他知道欧比-旺是对的。他终究把老师曾告诉他的话交给了下一代。 阿索卡感受到了他的情绪波动,站在工作台的另一边安宁地回望着他。 安纳金扯出一个微笑:“哦,我的老师当初也是这么说的。” “很对。”阿索卡柔声说。 不过安纳金知道她心里未必觉得对,像年轻的他自己一样。她这么说,只不过是因为她觉得安纳金需要被如此抚慰。 “我在科洛桑听说过您和您的师父,安纳金师父。” 她坚持称安纳金为“安纳金师父”,不肯忘却另一位教授她武艺的老师。 “欧比-旺·克诺比大师。他的名字,您的名字,都是传奇。” “大概是最骇人的传奇。” “不是的。”阿索卡说,手中摘下百合的花瓣放入研钵中,“没有巫师会不崇敬跨越了生死的人。” “像那样的跨越生死吗?”安纳金伸手指着一旁依偎着打盹的卢克和莱娅。声音是无法形容的悲凉。 阿索卡垂下眼睛,说:“安纳金师父,您知道我为什么离开科洛桑到这里来吗?” “你在执行打探西斯底细的任务。但不幸被他们捉住了。” 阿索卡摇摇头,“不幸被发现和捉住是真的,但是……十年了,绝地终于开始清理当年的遗迹。您的房间,克诺比大师的房间。您带走了您自己的,可他们发现了克诺比大师的‘影子之书’。” 影子之书是每个巫师——即使是像阿索卡这样仅仅靠灵感作战的、更应该被称为战士而非巫师的人——都有的东西,记录着他们对神秘学之道的探索。这不仅仅是代代相传的传统,在影子之书中是无法说谎、也无法隐瞒的。巫师相信,被记录在影子之书上的力量才是真正为自己掌控的力量。 “克诺比大师,据说是个正直的人。他们没给我看。我知道的是,他们翻阅了克诺比大师的影子之书,然后知道他的确从未堕入黑暗。他通晓死灵之术,但——” 安纳金苦涩地说:“对他公平点,他毕竟只使用过一次。” “两次。” 他们对视了一眼,阿索卡确定地说:“两次。” “另外一次是在什么时候?” “在您的妻子过世之后,原本两个婴孩的灵魂也要随母亲一同离去的,它们太虚弱,立刻就会消散。克诺比大师详细记录了他是如何用那双通晓阴阳的眼睛目睹了母亲灵魂的消散,然后,他抓住了那两个孩子脆弱的灵魂,一度,那两个灵魂堕入了死者之国,但他将它们带了回来。他没有说在死者之国看到了什么。只记录了接下来的工作:山羊是所有动物中,与人类的灵魂最贴近的一种,他就把它们寄托在山羊的身体当中。这非常艰难,开始他自己都认为不可能成功,但毕竟成功了。成功之后的好几个月,他不敢睡觉,彻夜看守它们。他也记录了在这几个月里的种种危险情况,最终,他的结论是灵魂必须在血亲的身边才能得到稳定,但也不能确定,从头到尾,他什么也不能确定。于是,他把山羊带来给你,但是却什么也不敢说。他推测说,如果三个月之后还没有什么情况发生,大概就是成功了,但他并没有活到三个月之后。” “科洛桑派我来,是要我靠近你,如果这两个非人间的造物还在,就杀掉它们。”

安纳金在房间里立了一面新的镜子,夜晚,欧比旺的身影悄然出现了,依然披着白袍,带着似笑非笑的神情望着他,好一会儿他们当中只有沉默,后来欧比-旺开口说:“你这了不得的表情是什么意思,嗯?” “欧比-旺,你为什么总是对我说谎?” 欧比-旺在镜中举着手说,“天可怜见!这半个月来我连显形的途径都没有,我骗你什么了!” 安纳金自顾自地说:“我真不愿意跟你有更多隔阂,欧比旺,你是我敬爱的老师。” 这在他是出乎意料的坦诚了。 “你这种学生我可不敢收第二个。” 安纳金喃喃地说:“阿索卡告诉了我……” 这番谈话简直是驴唇不对马嘴,竟然还能勉强进行下去,欧比-旺摆出一副沉思的表情,堂而皇之地展示自己对安纳金的欺骗已经是家常便饭:“你在说哪一次?” “我很抱歉,欧比-旺,上一次的事我很抱歉。” 师父对他的道歉一头雾水,后来的恍然大悟里也带着震惊:“你怎么知道我在说谎?……哈!这比你真的相信了我上次说的话还要好笑” 安纳金坐下来,倚靠着那冰冷的玻璃。“哦,欧比-旺,”他软弱地说,“别再骗我,别再骗我了……再骗我,我要哭了……” 隔着镜子,细雨一般柔和的怜悯目光,洒落在他身上。 “安纳金。”欧比-旺开口说:“我在死者之国待太久了,已经对神没有什么敬畏,但你还是活生生的,你——你为什么不去神庙参拜?” 安纳金望着他镜中的形影,欧比-旺,这死去的灵魂依然履行着他导师的职责,“安纳金,去朝圣吧。穿上绝地的斗篷,带上你的手杖,行那万里的荆棘之路吧。一切答案,就在其中,就在那……穆斯塔法的神庙里。” 他肮脏的灵魂似乎连说出神庙这个词都会感到痛苦,说完这句话马上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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