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urn around[11]
#starwar #obikin #R18 #turnaround 伟大的奇迹传统,在这座城市是受重视的。各个有名的神秘学社团,都在此设有据点。凭借象征身份的徽章和标记,朝圣的巫师们能够被招待,获得必要的补给。安纳金把自己的绝地徽章给了摩尔,看到那徽章,念出上面镌刻的名字,人们必然惊讶,其后恐惧,但最终能够接受这个事实,也一并接纳寄托在这具肉体上的那许多灵魂。 尤其是,欧比-旺在绝地至今仍受敬重,他的事迹犹如希腊悲剧般被人歌颂……没错,他们会好好照顾他的。 他提醒自己摩尔是累赘,是失策,是不该往自己身上揽的责任。但最终,这累赘、失策和责任,统统变成了一份牵挂。他的目光一直跟随摩尔,其实这天早晨的雾很大,摩尔的身影一会儿就看不见了,但他还是往那个方向望了很久。安纳金没有阿索卡那样敏锐的眼力,他的目光无法穿透迷雾,正如他勘不破人生中种种险阻的障壁。 他最终转过头去,走自己的路。 就算是第一次来到圣城的人——其实大部分巫师一生中也只来拜谒一次。有的巫师,终生遥望着穆斯塔法的方向,却不往这里来,这样的人孜孜不倦地听取每一个从圣城回来的人的叙述,自己却不肯亲自去走一遭。不是害怕朝圣道路上的险阻,是害怕朝圣之路没那么险阻。——但我们扯远了。即使是第一次来到圣城的人,也不会在此迷路。这里处处都是凡人视而不见,但巫师们能够了然于心的符号,为行路的人做隐秘的提示。通用语和巫师的语言一道在穆斯塔法流行。 安纳金穿过热闹的市场,他在这里借了一把剪子,剪断了一把金灿灿的头发,他的头发又像出发时那样清爽利落了,发梢扫着他的脸颊。那把断发很漂亮,有人从脏污底下辨认出了它原本的光泽,要买去做假发,但安纳金将它掷在火中,仔细地确认它被焚烧殆尽。 他的斗篷没有了,在这里斗篷是凡人辨认巫师的重要标志,没有了斗篷,市场上的人只当他是个普通的傻小子,笑话他轻率的举动。“这头发,我可出四分之一枚银币呢!” 安纳金回头瞥了他一眼,那人僵住了。 从市场往东,渐渐地人烟稀疏起来,以至于成为寂寥的荒野。他已经把斗篷和信物都给了摩尔,之后的路途将不会再得到援助。安纳金只穿普通的长裤,亚麻的衬衫,依然打赤脚,手里拿着手杖。平生第一次,他把法杖握在手中,不是为了施术,而是为了要支撑身体走完剩下的路。可他眼前剩下的是什么路啊,那是万里的荆棘之路。几乎没有人行的道,一条窄小的羊肠道几乎被蔓生的植物淹没,爬地的绿色藤蔓上生着尖刺,两旁的植物生长得毫无章法,常常挂住他的衣角裤腿。每当被这样拉扯住,安纳金都心中一动。他总是慢慢地回头,可大部分时候回头一无所有。 但偏偏就有那么一次,那是黄昏了,安纳金远远地望见眼前的矮山丘上生着一棵大树,他已听见隐隐的雷声,而天色昏沉,呈一种土黄色,仿佛有谁筛土洒向天空。今夜将有暴雨,他已离屋檐太远,只能寄望于树枝和叶片为他挡雨。他抬脚欲行,却又被什么抓住。安纳金不耐烦地伸手到身后去拂那些树枝,此地的藤蔓枝条上往往有刺,好在他已经麻木于那种微小的刺痛。可是,这一次抓住他的东西上并没有刺,相反,安纳金粗糙生茧的手指惊吓了他,那东西明显地一颤,却不松开。 安纳金这才回头看去,这人正是摩尔。穿着绝地会一捆捆分发的行路的草鞋,披着他送给他的斗篷。摩尔的身材多少比安纳金要高壮些,斗篷拂着他的小腿肚。安纳金把手杖拄在地上: “我早已解除了你身上的义务。你为何不肯离开?” 摩尔低着头并不说话,安纳金全无办法,只好继续沿路而行,到那山坡上去。他在树荫下盘腿坐定,摩尔也在他身边坐下,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棱角分明到显得有些冷酷的面容上并没有什么表情。安纳金盯着他看,想从这张砖石般的脸上找到什么线索,不到半分钟他就放弃了,往树干上一靠,说: “暴雨很快要来了。” 他忽然有点伤感,给摩尔把斗篷的领子折好,兜帽严严实实地扣上,使他不受风吹,说:“你也预感到暴风雨了吗?” 摩尔扭头看他,眨了眨眼睛,忽然开口说话。安纳金很久没有听见他说话了,灵魂要想役使肉体,有时候难如登天,这得先等他身体里的灵魂打出个结果才行。费了那么大周折,在一具身体里打响一场战争,摩尔终于能问安纳金一句,胜出的那灵魂问安纳金一句: “你饿不饿?” 这一忽儿,望着摩尔深不见底的漆黑眼睛,安纳金几乎落下眼泪。 “饿啊,饿死了,你有吃的就快点拿来。” 摩尔于是从斗篷里往外掏东西,就像萨瓦奇讲的那个从斗篷里变出金银财宝的故事,现在他从斗篷里变出面包和干酪,一个香甜而红润的苹果,还有一瓶水,一一塞在安纳金手里。安纳金不要水,接受了其他的。这里是圣城,哪怕只是过滤过的自来水对他也是致命的,更别说一向习惯于为水源做祝福的绝地的水了。 他不要水,摩尔看起来有点困惑,他可能还不能深入地思考,没关系,安纳金等着。他背靠树干,脆脆地吃起那个苹果,坐在他面前的摩尔抱着水瓶,直愣愣地盯着它瞧,他这愣样儿安纳金早已习惯了。但摩尔忽然发出一声嗤笑,把水瓶拧开,里面的水都浇进了地里,仿佛在洒酒以敬天地。此时天空划过一道闪电,惊雷之声也起了;暴雨落了下来,摇撼树干,穿过枝枝叶叶的缝隙浇在他们身上。天色越发暗了。 摩尔把水瓶随手一扔,瓶子骨碌碌滚下山坡,被风吹进灌木堆里。他笑话安纳金说:“可真是挑了个扎营的好地方,在这里扎营容易遭雷劈。” 安纳金啃着苹果,“我不知道,你又没教。” “这是常识;这样的知识都在大课上讲,谁叫你从来不去听。” 他们一齐住了口,答案是明显的:那时候,安纳金是如此爱戴师父,不愿意离他左右;继而又一齐凝望着对方。这也很明显,不止一次地,做师父的也觉得徒弟的陪伴非常好。 此时此刻,圣城穆斯塔法迎来一场暴雨,全世界的中心大雨滂沱,每一滴雨水都是一面镜子,映照出欧比-旺的形象。他的蓝眼睛熠熠闪光。 安纳金就着吃干酪吃面包,大雨把面包浸得软塌塌地,只能捧在手心里,干酪也成了碎块,可他一点也不浪费地全吃下去。欧比-旺说,“把你的袍子拿回去,我不喜欢这个颜色。” 就把搭扣解开,兜头将黑袍朝安纳金扔过来,也露出底下的簇新衣裳。欧比-旺解开衬衫扣子,强迫安纳金用他的破衣烂衫做交换。摩尔身材魁梧,那新衣服穿在安纳金身上稍大,松松垮垮地披在青年人瘦削的骨架上,到缺失的右手处,显得更加空荡。衣服上还留着摩尔的体温,安纳金简直要被这温暖烫伤。 折腾完这一通,欧比-旺坐了回去。安纳金本以为他来是有所图,要告诉他什么事,要指点他哪条路;但看起来,他似乎真的只是来问一句你饿不饿。安纳金又冷又饿,这些都无法说。 欧比-旺还想跟他换鞋子,但鞋子不合脚就不如没有,他打起这棵树的主意来。菩提树横遭惨祸,给人遮风挡雨,现在人又要来剥它的树皮。欧比-旺随手从安纳金的大腿绑带上抽出锋利的黑刀,用它剥下一大块树皮来,捉过安纳金的脚来比划,给他做了一双树皮鞋。他俯身测量的时候安纳金再一次闻到欧比-旺身上的味道,这的确是摩尔的身体,记忆却唤起了安纳金曾经深深怀念的草药香。 你得学学,徒弟,他絮絮叨叨地说。靠一双赤脚是走不到神庙的,这不是你能忍受多少疼痛的问题。我问你,念反转咒语的时候,你觉得困难吗? “一开始,记不住那些拉丁文单词。”安纳金如实回答道,“后来,我就熟悉了。” “是啊,你小时候睡梦里都在咬牙切齿地念这句咒语。”欧比-旺笑道,“你从小就记仇。我想摸摸你的头发,你却在梦里结结实实咬中我的手指。” 他什么时候来过我熟睡的房间吗?安纳金怔怔地想。他什么也不知道;现在他跟欧比-旺对视,知道彼此心里都藏着许多、许多、许多跟对方有关的秘密。安纳金曾在梦中咬过欧比-旺的手指,欧比-旺曾用一个失望的眼神把安纳金的心刺伤。许多的无心之失在他们当中构成了一道天堑。 “我问你,假如你念咒语,咒语不回应呢?” “那就是咒语错了。”安纳金不假思索地回答,但他又沉吟着说:“但是其实,哪怕不按照规则来,语言本身就有力量……” “你不知道,使用反转咒语对普通的巫师来说是多么艰巨的任务,呼唤一千次也得不到一个火花的回应。徒弟,你是天才,你是等几百年也等不到的一个偶然的奇迹……因此你把很多事情看得太轻易了,得不到,骄傲就让你发疯。但也不需为这天赋愧疚,因为天赋就是你受之无愧的天赐的礼物。所以……” 所以欧比-旺看着安纳金的眼睛,“安纳金,你想过那与生俱来的天赋从何而来吗?你该得到的,就不需特意去求;一旦要求了,多多少少都是你不该想的。你或许愿意支付代价,自古以来都不缺愿意用骇人的价钱换取力量的人,黑魔法就是这么发展起来的。可问题是,‘它’根本不与你交易。它不在乎。” 安纳金别过脸去,“你就是来跟我说这个的?” “不是啊,”欧比-旺冲他微笑,“我来问你饿不饿。唉,要不要一个临别吻?” 安纳金别扭地扭过脸去,欧比-旺俯身过来在他脸颊上轻轻一吻。 一时间他们之间被暴雨声填满,他在微笑中眨着眼睛,似乎也像安纳金那样难于忍耐泪水;但再抬起头来,安纳金知道欧比-旺已经走了。摩尔严肃地与他相对而坐。而也是就在这一刻,安纳金深深地知道了,承认了,他确实爱欧比-旺。让他承认这一点的瞬间,不是他九岁时欧比-旺像一束光芒一样照耀了院落和他整个的生命;不是十四岁时欧比-旺握着他的手帮忙,而他手中擎着的枯萎的花枝起死回生;不是十六岁他贪看欧比-旺与白袍摩擦的羊脂般的肉体;不是十八岁时欧比-旺把他扑倒在敌人的箭矢下,而他被压在地上,闻见药香中掺了血味;甚至不是二十岁,欧比-旺在令人筋疲力尽的关于如何处置他的绝地会议之后,微笑着问他需不需要一个临别吻,而恰恰就在这一刻,在大雨之中。 这一刻安纳金明白了,即使他不承认,那依然是爱,即使他给那种激烈的感情泼上脏水,打上污名,他称它为:肮脏的情欲、下流的渴望,不该有的心灵的污秽……可是,玫瑰不管叫什么名字依然是玫瑰,爱不管以何种样貌出现,最终审判时都是一样的罪名。 安纳金叹口气,打手势叫摩尔到他身边来,来,来我这里。搂着摩尔温暖的身体,两个人互相依靠着,安纳金在大雨中竟然睡着了。摩尔不需要睡觉,睁着眼睛到雨停,到天亮。他们走后,那棵树很快就枯死了。
既然摩尔觉得跟着自己更好,安纳金也就不再驱赶他,余下的日子里总是他在前面走路,摩尔在后面跟着。他渐渐变得疲乏、悲伤、被酷热包围。这里毕竟是圣城,一个死灵法师本不该有那么大的胆子。他不再能接过周围人家布施的食物,不再能喝天上落下河里涌流的水,这些水会像当年欧比-旺给他灌进去的那一杯一样把他的肠胃烧穿,面包吃下去不再是生命源泉,而像石头一样无法消化。他完全靠顽强的意志力勉强支撑。用手杖支撑着身体,走九步,跪下来叩一个头。后来他衰弱了,反而变本加厉,走三步就要叩一个头。摩尔始终跟着。夜里安纳金饿极了,就用牙齿磨砺羊毛的长袍。后来他不能走动了,倒在地上,用手臂和双腿向前挪动,爬也要爬到神殿去。忽然他身体一轻,摩尔搂抱着他,把他背在肩上,安纳金微弱地抗议着,但摩尔根本不加以理会。就像安纳金承诺过的,他已将服从的义务从他身上卸除;但也许还可以说,到了这个时候,他依然在服从安纳金,服从的不是他口头软弱的交代,而是心里最深切的渴望。他要到神殿去;如果不能活着走进神殿,那么就死而腐烂在神殿前,让殿前广场上的乌鸦啄去他的眼睛。 九天后,他们终于抵达了神殿。 安纳金昏昏沉沉地醒过来,首先听到人声,许多人围成一圈,不敢靠近,只纷纷地指点议论着他们,“亵渎!”人群中漏出这个字眼。接着感到嘴巴里全是血味。摩尔高大的身躯在他面前投下阴影。最终他发觉自己被摩尔抱在怀里,在恢弘的神殿的阶梯下。摩尔不知道有什么更好的方法医治他的衰弱,此地任何食物都会让他反而受伤,他甚至不知道安纳金的身上带有刀子,只好用绝地徽章不甚锋利的边缘划破了自己的手腕,用那血喂给安纳金。徽章已经折断,沾满鲜血,此刻被扔在一边。安纳金大叫一声,感到滴落在口中的血是如此的炙热和咸腥,他要把摩尔推开,摩尔紧紧地抱着他,不让他乱动。“我是摩尔。”他说,“我是我自己了。在神殿面前,我终于能成为我自己。我曾称你为主人,如果你还认为自己多少依然有些身为主人的义务,就听我说完吧。” 但是他要说的话其实很短。 “我十四岁时,觉得全世界的奥秘都在我手中,于是离开家闯荡。我找到了西斯,伟大的西迪厄斯是我的导师。虽然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我依然敬重他。他不是个好人,我承认,可我的一生中也没有遇到什么比他更值得敬重的人。我在西迪厄斯那里学习神秘之道,我也听从他的吩咐,做他的奴仆。有时候西迪厄斯吩咐我去杀什么人,我从不拒绝。” 看着摩尔的眼睛,深深的预料和忧伤蒙上了安纳金的心头。 “那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西迪厄斯让我去杀人,我在晚上去执行任务,其实我知道任务是无关紧要的,只是要为他对绝地的袭击做障眼法,被排除在最重要的任务之外,我非常沮丧,那天我杀了人,没有洗净沾血的手就去喝酒,整间酒吧都噤若寒蝉。这为我惹下了灾祸。那几天里,我喝酒,把车开得很快,方向盘上全是血,湿滑黏腻,因此撞死了人。那是我平生因为自己杀的第一个人……并非是出于西迪厄斯的命令,而是原原本本的我自己的过失。我杀了人!那时候,我才开始真正思考杀人这件事,我终于知道自己原来根本无法承受杀人的重担。我离开了西斯,过了二十年四处逃跑的日子,直到二十年后,有人来为我所杀死的人复仇了,他要我献出肉体作为代价,我认为是很公道的。” “就像现在,献出血液作为对你赐我安宁的补偿,我也认为是公道的。我要走了,我将回我的家去,获得永恒的安眠。” 说完,他把安纳金放开,让他依靠在柱子上,自己转身走远了。 安纳金闭上眼睛,直到觉得睁开眼睛绝不会再看见他的身影。睁开眼睛他看见的是宏伟的神庙,精雕细刻,华丽得令人不可思议的柱廊天顶上彩绘着女神的形象,她半张着嘴,哀愁的蓝眼睛望着他,像要对他降下什么隐秘的谕旨。 他终于在神殿前了。安纳金拢起长袍,站起来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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