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urn around[15]
#starwar #obikin #R18 #turnaround 阿索卡到藏书室去,她知道能在那里找到安纳金。
藏书室是个谦虚的说法,不熟悉那里的人,会以为自己闯入了迷宫,从教皇宫一层书房中的暗门进去,人就犹如爱丽丝落进了兔子洞,陷入一座绚丽广大的地下行宫。上好的木质贴作墙板,这座藏书室虽然不见一片绿叶,却藏进了整片森林。那是极其珍贵的树木,花百年缓慢地生长一寸,死去许久之后,木头的清香仍不散去。一排排琉璃做的灯罩,拢着一团烛火沿着阶梯漂浮,脆弱的琉璃不胜琢磨,只凿出简单的符号,呼应下面地板上刻着的反重力矩阵。这矩阵给了它们违反常规地漂浮在空中的力量。 一圈又一圈,螺旋的阶梯一直向下,两排架子上摆着奇珍,随便拿出一件大概都能做博物馆里的镇馆之宝;但它们只在这里,在暗无天日的地下书库中,受松香缭绕。渐渐地,炫目的宝石换成了封面破旧的古书,识货的人知道它破旧的印证了它的沧桑;沧桑则证明了它的价值,绝不会逊于珍奇珠宝的光彩。越往下面去,书本就越密集,最底层已经沉甸甸地塞满了整面环形墙壁,像具象化的魔法圆一样合拢。地板上彩绘着矩阵复杂的轨迹;即使只将它们看做装饰性的纹路,也足够精美了。这地下书库处处都讲究,桌椅上也密密麻麻地写着祈祷的语句,毫不惜力,只求尽善尽美。 这书库深入大地的肺腑;掩起了丰厚的宝藏,帕尔帕廷就从此知道了死灵之术的秘密;也在此将自己献给了黑暗。 安纳金喜爱这里,渴求知识是他的天性;勤奋亦是他所身负的那天才自然而然的要求。阿索卡一踏上螺旋楼梯,就远远地看见下面是一片漆黑,想必是安纳金熄灭了灯。她从旁边取了一盏琉璃灯球捧在怀里,走下去。 在这千年神秘传统流传的福地,阿索卡的预知能力得到了极好的引导和滋养,在黑暗中,她也看得很清。因此点灯并不是为了照亮自己脚下的路,而是为了提醒安纳金她的来到。她不知道安纳金熄灭了灯在下面干什么,也许是冥想,也许是祷告。不管是哪一种,她都不愿打扰。但是真相比她所想象的要简单很多:她还没有完全从楼梯上下来,就看见安纳金趴在高得令人生畏的大书架下的小几上睡着了,枕着自己的手臂。许多书本散落在他身边。她放轻脚步,走到安纳金面前,借着琉璃的火光凝望了一会儿他沉睡的脸。他读书累了,因此在这里睡去,书本中那个充斥着知识和智慧的世界,正像一场梦,安纳金是从一个梦到了另一个梦中;这会儿他看起来几乎是幸福的了,眉头皱起来也没有那么深,睫毛微微颤动,那侧脸的轮廓宛如希腊石雕。至于他金色的头发,微卷的发绺彼此投出深色的阴影,仿佛每一簇头发都是黄铜丝编织而成,经过二十年的风吹雨打而生了铜锈。这尊雕像原本应该被人好好照顾,可如今就连他曾骄傲地站立于前的神庙也已经倒塌。 阿索卡的手指,温柔地拂过安纳金的头发,他的头发又厚又软,层叠如锦绣云堆,而发丝遮掩下那张俊美的脸,怎么能不叫人心爱呢,她俯下身,在安纳金的唇角上一吻,这吻如她所愿把安纳金叫醒。阿索卡总能用温柔而不突兀的方式达成自己的目的,这是几乎是她的一种本能。 安纳金显然醒了,可是不愿睁开眼睛,他在想什么呢?阿索卡蹲在他趴伏的那张小桌前,漫不经心地猜测着,她当然不知道自己简直把安纳金吓着了;有那么一瞬间,他简直以为欧比-旺的那个吻终究实现。但他很快就意识到这里是贝斯坪,不是穆斯塔法;他的美梦早已破裂。 他微微把眼睛张开一道缝隙,还枕在自己的手臂上,只是挪动了一下,好转过脸来看阿索卡,问她,什么事? “我为你取来了绝地泉眼下的圣水,师父。” 她温柔地回答。绝地圣殿被帕尔帕廷所摧毁,曾为阿索卡授业的恩师已经魂归死者之国,安纳金成了她唯一的师父。但其实她改口并不是因为这个,她改口,仅仅是为了要安纳金高兴。这次回去,她雇了一帮人在废墟下苦干了二十天,终于又挖通了那泉眼。 安纳金小声开口了,他总是觉得很疲倦,不愿意高声说话,仿佛心里的他的灵魂已经在渐渐睡去,因此不要用大声惊醒了它。那声音因低沉而轻柔沙哑,如丝绸般抚慰着阿索卡。不管事情变得多么糟糕,只要听见安纳金的声音,她就觉得安宁了。 “谢谢你。把它拿来给我吧。” 阿索卡承诺第二天他会看见水罐在他房中;但现在安纳金该上床睡觉了,不,不是在这里,教宗大人有他柔软的床铺啊。安纳金坚定而缓慢地摇了摇头。明天还是同样的一天,所以今晚让我拥有宁静吧。阿索卡不说话了。安纳金指点她看脚边的一本书。一直以来,她只是听安纳金的吩咐办事,从不问为什么,现在他觉得是时候告诉她答案了。那书上竟然被歪歪扭扭地划上了细线做标记,要知道安纳金最爱惜书本,如果有什么是他觉得必须记下的,他会动手誊抄。阴影蒙上了阿索卡的心头;她带着恐怖的眼神望向安纳金,安纳金苦笑着冲她伸出手来,那只手上只剩下了三根指头,他已经握不住笔。大概是不久之前的事情,伤口刚刚结疤。 安纳金要出口的话变成了安慰。 “别哭,阿索卡。” 于是阿索卡果然没有哭。她就是这么听话。那书是古老的抄本,他让她看看其中几页,尤其是他划线的部分。这几页与笔记的其他部分——这其他部分平平无奇,只是些对科纳留斯·阿格里帕、帕拉赛尔瑟斯和阿尔贝特斯·玛格努斯等古代炼金家著作的读书笔记——截然不同,是拙劣地钉上去的,纸张上方画着荷鲁斯之眼,这符号有缄默的寓意,似乎百年前的记载者也自知此为渎神之举。不知道这人为什么做出这种研究,也不知道他是否真的设法满足了那些苛刻的条件、凑足了昂贵的材料,后来又结果如何;只是像救命稻草一般地抓住这记录。这记载关于如何从死物中拼凑出生命来,用尸块缝制躯壳,用雷霆召唤生命…… 大多数人读到这些笔记后的第一反应大概是一个问题:你是不是疯了?但阿索卡当然能明白,她只为除此之外无路可走而感到绝望的痛楚。 “既然要干,那就认真地去干吧。”她告诉安纳金,试图挤出一丝微笑,“况且教堂背后的墓园中,净是圣徒的尸骨呢!”
帕尔帕廷很高兴地看到安纳金投入他的尝试中去,这孩子是如此大胆,要走的路是如此险峻。最妙的是,他的天分完全配得上这样的胆量。只有他才能做出些惊世骇俗的成就给这世界看,如果几千年来人类有所进步的话,那就是被他这种人推动的……他竟然妄图创造生命! 他从阿索卡搬进搬出的那些材料就能猜到,他们参照的是哪本书。用尸体拼凑出新的人体来,再给那腐朽的肉块赋予生命,他带着讥讽的笑容看他们进行这工作。并且评论说:啊,啊,何必那么麻烦呢?自然创造出男女的分别,自然是为了让女人孕育生命;侍奉你的那些圣女们哪一个不愿意为你生孩子?安纳金冷淡地转过脸去,生硬地装作没听见这话。 这工作进展得非常缓慢,不是因为安纳金缺少才能,而是因为他始终无法完全说服自己的心。那些发臭的肉块,犯了罪判了死刑在怨愤和咒骂中结束了生命的肉体,他真的要让这些材料构成他孩子的新躯壳?帕德梅若是知道,她会说什么啊。 安纳金就在尸块中坐着,长时间地想着这些事情,恨不得跟尸块一起腐烂。他害怕了,怕的倒不是帕德梅会责备他。倒不如说他痛苦正是因为明知道帕德梅什么也不会说。 他把时间越来越多地花在钻研经卷上,阿索卡劝他出去走走,他总是摇头。后来入了冬,贝斯坪虽然不下雪,北方刮来的冷空气却能让泼出去的水在空中结冰,她也就不再坚持了。冬天的活动泰半是坐在大书库的地毯上,拥着暖呼呼的琉璃灯,安纳金在椅子上看书,她给卢克和莱娅念童话故事。他们都喜欢王尔德,可是那童话中的悲哀仿佛石榴籽的汁液滴在伤口里,有一次她偶然间抬头,发现看似专心致志地做他的研究的安纳金也悄悄地流了泪。只因为她念到那么一段: ——死亡必定是这么美的。躺在柔软的黄土中,青草在头顶招摇,耳朵凝听着寂静。没有昨日,也没有明天。忘了时间,静静地安息。你可以帮我。你可以帮我打开死亡之屋的大门,因为爱与你同在,因为爱比死强大。 阿索卡悄悄地把这一本放下,信口讲起欢乐的故事。她讲起希腊人的故事:赫尔墨斯如何拯救了变成牛的少女伊娥;鸟儿们如何鼓吹要建立空中的王国;帕里斯向爱神递出了金苹果;疯国王把自己的儿子烹了招待神明而神又令他复活,用象牙填补他肩头被心不在焉的谷物女神咬去的那一小口;还有那痴心的匠人皮格马利翁爱上了自己亲手做出的象牙的雕刻。 “象牙!” 安纳金叫道。他太高兴了,其实阿索卡从来没有见到他这么样地笑过。阿索卡,他说,象牙!于是阿索卡明白了他的意思。 这一次的工作不再令他痛苦了,反而像一切神祇的工作一样契合那灵魂深处传来的创作的冲动。他用象牙雕刻那婴儿的形体,怀着无限的爱意琢磨他未能出生的孩子的面孔,那丰润的小小的嘴,嘴角有安宁的微笑,瞧那手,多么小啊……这工作进行得并不算快,因为安纳金只剩三根手指,下刀时要更加慎重。这些都被老人看在眼里,是时候了,在早餐桌上,帕尔帕廷告诉安纳金,他要拿走他剩下的三根手指。安纳金拿自己的两只脚跟他谈判——或者,帕尔帕廷想要他满口的牙齿也行。他的牙齿还很好——这价钱很公道,帕尔帕廷大笑着说,但他还是拿走了安纳金的指头。截肢手术之后恢复的时候,他捏着无指的手掌,那肉团一样畸形的肢块让安纳金看:你看,看看,恢复得多好啊!这么说过以后,再看这青年的眼睛,灵魂似乎已经从中远去。 然而要说仇恨,他其实也没有太仇恨帕尔帕廷,他知道这老人能为自己要做的事献出一切,献出了安纳金,他献出自己的时候也不会有更多的犹豫。他已经预先看到了命运的终点,因此慷慨地原谅了路上的坎坷。也因为他对帕尔帕廷从来没有多余的感情,恨也不会多深刻。他只把帕尔帕廷当做困难去克服,那比消化欧比-旺留下的伤痕要容易得多。 后来几天他连续送了几名炼金术士进宫,这些是优秀的匠人,善于用贵金属做假肢——“锻炼一下倒也算灵活,能承受一点魔力流,供您驱使些小的道具。刀叉也能拿得起。您不能奢求更多了,大人。石头?石头怎么刻得动呢,大人?”——安纳金统统赶了出去。阿索卡原本是他亲密而信赖的伙伴,如今也成为他的臂膀。这女孩整天钻研雕刻的技巧,天赋的力量也帮了忙,她总知道该往哪儿下刀。只是雕刻对她而言毕竟是生疏的技艺,拿刀,她更熟悉的动作是刺穿和削砍。她的动作时而显得笨拙,常常把自己的手指割破,血滴落到象牙婴儿的脸上,仿佛它还没出生就先为人间流了泪。 费了许多料,流了更多的血和泪,那雕像终于成了。小小的,可以捧在掌心里。阿索卡从外面买了妇女手织的花布来做襁褓,将它们包好给安纳金看。剩下的只是等一个暴雨天。 暴雨天来的时候安纳金状况不佳,他被拿走了手掌,又抽了两根肋骨,失血过多,连月来昏昏沉沉地发着烧。抽肋骨的事情没有经过帕尔帕廷的同意,他要为此降下惩罚,他说,教宗大人也免不了受到邪恶的侵袭啊;命人准备驱魔的仪式。这些人在浴缸里倒满打碎的水晶块,让安纳金躺在里面,就像惬意的沐浴,他在冰凉尖锐的水晶块上流汗,发烫的皮肤受不了这样的刺激,令他呻吟着辗转来去。炼金术的说法是,水银是忘记自己高贵样貌的金子,所以他们把水银放在坩埚中煎熬,希望它能蜕变成黄金;现在,您回忆起自己清白的样子了吗,正如这白水晶一样,教宗大人? 教宗大人生了病,暂时无法做给予的那一方,好在神圣之光是慷慨的,他还可承受,这一点上帕尔帕廷熟稔于教廷一千年来的恶习,准备周到、花样翻新。用魔杖、香草棍、繁花盛开的檞寄生枝条;成串的水晶念珠、粗盐、蜡烛。高烧的身体仿佛在火焰中炙烤,更敏感,更紧致,更暖和,给人带来的乐趣是无穷的,现在可是隆冬啊。
暴风雨终归是来了。阿索卡起大早沐浴,也帮安纳金沐浴,洗掉他脊背上的冷汗,清除他身体内的污秽。仪式还在大书库中进行,那是安纳金在整个教皇宫中唯一觉得安宁的地方,有助于仪式的成功。象牙雕塑放在地毯上,卢克和莱娅无数次在那地毯上躺卧过,可做祭坛。男人和女人,安纳金和阿索卡并肩站着,念起古书上的话语:捡起你们母亲的骨,骨乃大地上的石块,以石后掷,男得男,女得女。 雷声起时,安纳金用牙齿咬着肋骨,艰难地朝后弯下腰去,让那骨掉在象牙雕像上。事就这样成了。 仪式顺利得毫无波折;安纳金高兴得像新做了母亲。他能够一连几个小时地望着孩子们的脸,看血色一点点从雕像的脸上泛出来,让坚硬的淡黄光泽逐渐换成了皮肤的柔和质感;看他们的手指动起来,雕刻细致的睫毛颤动,犹如蝴蝶在花瓣上一振翅,让安纳金死去的心明亮了一瞬。 他热心地为孩子们登记造册,教宗不能有妻有子,因此记录成阿索卡的孩子,在那些文件上安纳金自己的教父是他未曾谋面的提携者奎-刚·金,卢克和莱娅的教父是欧比-旺。 他用尽自己的力量去爱他们,安排他们的生活了。那难以想象的奇迹,他办到了,那艰险得无法承受的苦难他也受住了。剩下的事情,似乎只有这样带着寂寞的微笑,看阿索卡用绝地圣水为孩子们洗礼。愿你常在正道上,光芒庇佑着你,我的孩子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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