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字天书[08]

#电视剧神医大道公与传统神话故事混合内容 #瘟夲 #G #无字天书 当值班室里剩下的三个人一起套上手术服匆匆赶到急诊病房里,并为那惨状惊呆了的时候,如果此刻病房角落里那架古董收音机开着,他们或许就能找到问题的答案。有经验的医生都知道,星期五的晚上、节假日、天气不好的日子里,都可能出现急诊室里人满为患的情况,就在二举轰轰烈烈的第一天上班即将平安结束之前的四个小时,瓢泼大雨终于给他后脑勺上来了沉重的一击。 当天凌晨,由于突如其来的暴雨,和一位疲劳驾驶的新手司机,在市中心的高架上发生了连环的追尾事故,据说,侧翻的车辆直接将高架护栏撞断而飞了出去。这件事唯一让人感到有少许宽慰的地方,大概就是当晚的大雨并且将一切血肉痕迹冲去,用不着清洁工第二天再费劲将死者的已成二维平面的遗体从马路上铲下来。本市多雨,每年的这个季节总要因为雨水而引发一些血案,最平和的年头,也要闹一下小型涝灾,全省的雨水通通流向本市这个洼地,于是下水道口在这时候不是进水口,而是地下水的出水口。 这些事情,二举通通没有心理准备,他只是单纯地在还没进门的时候就被吓呆了,因为血迹从大门口的地方一直延伸到门里面,由于病人是被轮床推来的,这些血迹又被轮子涂抹得乱七八糟,即使是在恐怖片里,也很难找到如此富有创意的造景,及至真正看到病人的时候就更不用说了。 李医生二话不说,扑到病人面前检查他的呼吸。二举结结巴巴地说: “师师师师师父咱们现在怎么办啊?” 吴夲叹口气,“现在不应该问咱们怎么办,而应该问病人们怎么办。好了,别愣着!” 如果今晚算是在打仗的话,李大夫起初并没有把吴夲师徒当作战友。这家医院足有近百年的历史了,若要算上它前身的种种流变,那就可以追溯得更长;门阀派系的的斗争、种种偏见、歧视,才是各科室进门之前真正的门槛儿。对这些并没有什么背景,按部就班熬资历的医生们而言,靠本身的天才平步青云是一种笑话,而吴夲这样的升迁经历对他们的数十年的辛劳而言简直是一种嘲笑。就算放下所有的那一切不提,让一个瘫痪者去救助骨折病人,怎么想都太好笑了,怎么看都只能消减病人的信心。更重要的是,一个坐着轮椅的人甚至不能上手术台——手术的无菌区仅在腰部以上。 所以李大夫并没有选择直接与吴夲沟通,而是在眼看稍微能腾出手来的时候冲去配药室把张大夫踹了起来。从急诊病房到配药室还有两个弯要拐,这期间又有三个病人被抬了进来。这是一家三口,刚刚被从损毁了的车子里刨了出来;三个人一被抬进来,一下子显得病房里相当拥挤了。 二举是个在国外时出门喝酒偶遇路人打架会在旁边叫好的人,但当血淋在他身上的时候,他也免不了脸色苍白。血的味道比想象中要恐怖得多,新鲜、滚烫的,从也许没救了但分明还活着的身体里涌出的血液,能把人的思考和行动在一瞬间全烧成焦炭。二举帮护士把一个什么人抬到手术台上的时候,血还从不知道哪里的伤口中流出来,淌在他戴着橡胶手套的手上。好像这个人已经变成了一个漏气的车胎,你根本不知道破洞在哪儿。补胎的时候会将车胎沉入水中,但现在手边唯一可以称之为水的东西就是从此人身体里流出来的鲜血。 吴夲过来看了一眼,抓住了二举血淋淋的手。在这种时候,他更加显得出奇地镇定。 “不会有事的。”他轻轻地说。二举一下子爆发了: “师父!这里那么多人可能会死,你还说这些!” 吴夲也并不生气,把双手伸向他,“扶我起来。” 二举一下子傻了。 但他还是把吴夲从轮椅上搀了起来。吴夲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更苍白了些,但他确实站住了,并且立刻进入了紧锣密鼓的战斗状态,用手术刀切开了病人的气管。显然他在离颈动脉附近什么非常危险的地方还有伤口,鲜血呈现出一股相当强力的喷流,要不是吴夲马上眼疾手快地找到伤口止了血,二举怀疑那血柱能一口气溅到天花板上。但也许就算是还算及时地止了血,这人也可能已经没救了。至少二举觉得如果是自己脖子上给开了个洞血一溅三尺高,他就只盼着医生还能兼职律师,听一下自己的遗嘱。 但吴夲并不肯因此就放弃。显然这个人还有心跳和呼吸,他就把病人的气管切开,塞进去软管来辅助呼吸,并且动手准备清洁和缝合另一处伤口。等到张李二位大夫冲回来的时候,显然受到了双重冲击。 李大夫结结巴巴地说: “那、吴教授你……” 吴夲用一种二举从没听过的冰冷而急促的语气说: “康复训练的效果。不过我也只能这么站着不太长的一段时间罢了。你过去给那个病人的骨折复位。” “哦、哦……” 二举觉得自己简直是被搅进了世界中心的巨大漩涡里。当数年前高中毕业,他爹要求他一定要学医的时候、他那个同学给他出馊主意的时候、吴夲说要带他来附属医院的时候、三红说要再值一个夜班的时候——可都没有人事先提醒他还要经历这些。不过在想清楚这些事情之前他的身体就已经先动起来了,主要是在帮吴夲按住一个杀猪般嚎叫的病人。其嚎叫的原因很明显:他的伤势既没有严重到直接昏迷过去,而现在这个病房里又没有麻醉师。不过还好三个护士中的一个于百忙之中冲过来给了他一针吗啡。二举原本用浑身的劲儿用力压着他,此刻慢慢地从对方身上爬起来,低头一看,自己的整个躯干都被血浸透了。 吴夲一生中很少有物质资源称心如意的时候,但也因此,他是个把有限物资效益最大化的统筹高手。这个小小的急诊室在他的指挥下仍能有条不紊地进行工作,只是恐怕已经完全饱和了。他于百忙之中瞥了二举一眼,忽然道: “二举,你和朱护士一起把病人给送到病房去。” 二举就这么迷迷糊糊地被他打发走了。等到了走廊上,被冷风一吹,才有点明白过来这大概是吴夲在可怜他。 走廊上那冰凉的空气,犹如自冥府吹来的风。在这个夜晚,死神将要带走多少人呢? 小护士看自己这个搭档竟然于危及关头在这儿发愣,忍不住从后面踹了他一脚,两人跑了起来。

吴夲于情急之下,几乎向前迈出了一步,但人的意志力不是什么时候都能与客观情况抗衡的,结果只是他一头栽倒在了地上而已。他还在往那个担架旁边爬过去,这时候,由于他自己也浑身上下满是喷溅状的血迹,看上去真不知道哪个更糟糕。他试着让自己跪在病人身边,给他做心肺复苏。他们没有足够的仪器;没有足够的床位,也没有足够的人手。从上面病房下来的另外两名住院医师和规培阶段的实习生已经迅速投入了工作之中,倒显得他很多余。张大夫虽然是内科医生,而且还是一位妇科高手,但要说到急救、包扎之类,这是每一名医生的基础。无论如何,都比他这个只能趴在地上绝望地试图唤醒一颗冰冷的心脏的人强多了。这个人可能早已经死了。刚开始,他的血还能流淌,现在已经渐渐干涸。刚开始他的手还能抓着吴夲的衣摆,现在也已经松开了。但他还是徒劳地工作着。 就在这个时候,越过那具尸体,一双手忽然抓住了他。吴夲有些麻木地抬起脸来,发现是一张似曾相识的少女面孔。两人隔着一具新鲜的尸体——他刚刚害死了一个人,而这少女还带着莫大的欣喜,叫道: “先生,真的是你!” 吴夲只是怔怔地望着她。其实他记性不错,想起这是大约十年之前,自己在乡下救治过的小女孩儿;但现在难道就开始热泪盈眶的认亲吗? 那少女又道:“先生,您救救喜姐吧!” 喜姐是个比她大些的姑娘,也十分年轻,正靠着门框坐在急诊室边上。她的脚踝显然伤得很严重,但依然用一种抱歉的神色注视着整个一团糟的急诊室。吴夲跪在原地,看了看自己满是鲜血的双手,喃喃地道: “我过不去……” 少女好像无法理解这一切似地,眨了眨眼睛。当然了。他们上一次见面还是十年之前,那会儿吴夲不仅能走路,还能跑、能在山崖上面爬来爬去呢。有一次为采药草失足栽了下去,竟然睡一觉就好了。 但是,很快,她就笑了起来。虽然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还是伸手拍了拍吴夲沾着溅上去的鲜血的脸颊,道: “没事的先生。” 二举安置了病人,冲回来的时候,正看见一名少女正把一个比她大些的女人抱起来,带到吴夲身边,让他看那双折断了的脚踝。吴夲一看见他便道: “拿绷带来!” 二举拿这绷带跑回来,却自顾自地打量着那女子,吴夲劈手从他手里把绷带夺过来,他这才道: “你……你不会是……王、王喜姐吧?” 女子轻轻地冲他摇了摇头,二举不再说话了。活人的事情,比起生死之事来说,都显得微不足道。 把伤者安置到病房里,并不意味着就大功告成了,他们随时可能——像现在这样,警铃大作。急诊室里的医生不免又纷纷往病房里冲,捉襟见肘地两边跑着。张大夫临走之前大喊道: “吴教授这边你撑一下!” 话音未落他就没影儿了。二举试着把吴夲再度搀起来,但这也十分艰难。要是他的康复医生看到了他今晚所做的一切,可能会视之为医学奇迹并热泪盈眶,但到此为止了。办不到的事情常常就是办不到,没有理由。但吴夲仍然抓着手术台的栏杆,想要再做一次徒劳的努力。他有点恼怒二举去哪儿了,为什么不来帮他的忙——这时候,感到有另一双手从身后撑住了他。 瘟君不仅是支撑他,而且用双手搂抱着他,笑道: “啊呀,你可得感谢你师兄是个夜猫子,而且还关心国家大事,爱在睡前看新闻哪!” 吴夲喃喃地说: “谢谢你,师兄。” “你干嘛老是谢谢我呢……” 瘟君叹口气,叫道: “任二举,过来把你师父接去!你们两个没用的东西就在那干点消毒之类的小事,看我大显身手吧!省得他们老骂我是互联网名医,我今儿非得露一手不可。” 吴夲微微一笑,还是说: “谢谢。” “你给我闭嘴吧!挺大个人了说话还那么让人不爱听。”

黎明时,事态终于得到了控制。校长被人一通电话从睡梦中喊起来,打开新闻看了两眼之后,立刻传达下去,于是各位不当班的医生纷纷回到了岗位上。虽说经历了医疗改革,学校对附属医院的控制力如今已经比当年减弱了许多,比如附属医院的朱院长,校长就根本使唤不动,但经过了一段简短的谈判之后,这架机器还是吱呀呀飞速运转起来。 二举和吴夲又回到了值班室,反正他们两人在那里也只能碍事。而且二举在那巨大的混乱之中怎么也找不到吴夲的轮椅了,这也很好理解,现在任何一点医疗物资都很紧俏。吴夲依然说没关系,他可以拄个拐回去。二举嗤之以鼻: “就你这样还拄拐呢,师父!” 不过他已经决心要把吴夲背回去,所以也没在这个话题上多纠缠,继而试图让吴夲老实交代他家究竟在哪儿。但吴夲看起来已经神志不清了,所以到底是继续追问他本人,还是打电话问三红,这又成了一个问题。他怕的是自己一旦和三红通上话,三言两语就被她把今晚发生的一切给套出来了,那女人厉害得很。 虽然她迟早都要知道的。 少女也抱着女人一起过来了。女人坐在凳子上,少女在她身后站着。二举道: “你果然就是王喜姐吧!” 吴夲看起来累得半死,根本不好奇王喜姐是何许人也,但二举热心地对他解释,喜姐就是头天他给吴夲讲的那个八卦中的女主人公,那个他远房表弟从乡下娶回来的妻子。 女人淡淡一笑: “我们家的那点事,倒惹大家笑话了。” 吴夲要少女出去给喜姐办入院,她的脚伤成这样,必得要几个月的休养,但少女却十分迟疑。 “先生,我跟你说实话。我和喜姐儿是偷偷从家里跑出来的。” “没有钱的话,我……” “不是钱的问题,是……朱家什么势力,您也知道。” 吴夲极度疲惫地喃喃道: “是……我当然知道……” 他看起来已经完全无法思考了。这时候,瘟君忽然来到他身边坐下,道: “没事儿啦!咱们能下班了。” 吴夲嗯了一声,再没话了,瘟君伸手搂住他的脑袋,扭头一看,原来这就已经睡着了,弄得他哭笑不得: “和别人还能聊天,和师兄我就一个‘嗯’?” 二举看着两人,忽然叫道: “有主意了!” “什么主意?” “你们两个——住到我那儿去吧。……哎哎哎别这么冲动那个陶瓷笔筒真能打死人的!我是说我有套房子平时不住……我住宿舍的!” 这当然是谎言,二举这辈子都没踏进过任何一间宿舍的门,曾经还大放厥词:人口密度高到那种地步的不是监狱就是猪圈。但显然这话安抚了两个女孩子。喜姐的眼中忽然有了泪水: “真的?” “真的!” “不会被找到吗?” “不会!我保证。” 二举把喜姐背起来,带着少女一起走了。剩下在这个黑暗的值班室里,瘟君轻轻地说: “都没事了。咱们也下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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