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字天书[13]

#电视剧神医大道公与传统神话故事混合内容 #瘟夲 #G #无字天书 二举从外面回来,抹着后脑勺上的汗水,一时之间,感到筋疲力竭。他在村里跑了一上午,没有什么起色,有心想和一楼的老人家们攀谈两句,他的社交技巧实际上又极其有限,只靠撒钱罢了。 上学的时候,因为腰囊充实,身边有一大群哄着他玩儿的狐朋狗友,喝多了就觉得自己左右逢源、春风得意。但这一招对老人家来说并不合适,特别是当他不小心搅乱了人家的棋局之后,就被两个正对弈的老人双双怒目而视。他只好跑回来,冲瘟君嚷嚷: “怎么办啊!” 瘟君道:“瞧你那点儿出息。看来,还是得我出马。放心吧,青礁我熟得很,从二十年前起,这村儿里就只剩下些老头老太太,年轻人都走光了。对付本地的老人,我自有办法。……不过一上午了,你总该有点成效吧?” “是,”二举说,“我找着了昨儿遇见的一个大娘,谎称是她侄子,好容易混进他们那个集会去,买了两样保健品……” 说着,就从包里拿出两个盒子来递给瘟君。两个盒子都是红底金字,颜色十分鲜艳。由于视觉渐渐退化,老人家会偏爱这样在年轻人看起来格外俗丽的色泽。即将离开这个世界的恐惧,和接近死的寒冷,让他们不得不抓住一切看起来可以取暖的东西。 这两大盒花了二举将近六千块钱。对他来说倒算不了什么,但乡下的老人,连同他们的子女,谁能有闽南药业少东家这样的经济实力呢?六千块可以在棺材本儿里占据一个很大的比例了。瘟君把盒子打开,检查里面的东西。这种保健品的套路,当然首先是吃不死,其次是当仙丹似的拼命吹嘘。老人们总会上当,不是因为他们傻,而是因为他们怕死。年轻人们在乎钱,在乎未来,没有未来的人只在乎试图抓住每一根可能是救命稻草的东西。所以,欺骗他们的人才格外可恶,玩弄没有未来的人的希望,是一件残忍的事情。 二举在瘟君对面坐下,叹口气。 他忽然意识到,吴夲那么生气,大概因为他也对生死有和他们不同的体会。也许他也将自己看作是那些不分青红皂白地找救命稻草的人的一员。他总不能像瘟君那么轻松地将过去抛开。有些人每一步都更迈向未来,有些人只是在靠近死的沼泽。 二举问道: “其实那天,村长和你说了什么?” “没什么,不过是支支吾吾地告诉我把慈济堂这个牌子借给他们,我也能得点好处呗。乃至还打算拉我这个陈老头的高足入伙。我说我可不能把我师弟活活气死。当时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还真有这种可能啊。” 两人又靠在一起叹气,“你呢?查出什么来了,那卖药的是什么人?” “看着像小夫妻俩,男的个儿挺高,长得挺帅,女的也很漂亮。” “我说你是不是从小学起就没上过语文课哪?” “总之就这么两个人吧!” 两人一阵沉默,二举复又哼唧道: “咱们怎么办啊?” “你这没出息的东西!这才第二天,就泄气啦?” “泄气的不是我,是他们!一个两个的,那些老头老太太,对两个骗子快比自己亲儿子亲了。更何况我还不是他们亲儿子,这怎么劝啊。我看还是叫警察吧,先把那俩人赶走再说,然后就编个故事骗骗我师父,说他俩已经被绳之以法……得了。” “你想骗他,下辈子吧!” “那你倒是说说这辈子咱该怎么办哪?” 此时,已近暮色四合,二举走进里屋去看吴夲,他今天好了一些,在玩一把扇子。手指已经稍微恢复了灵活,能够将扇页一节节打开了。二举鼓励他道: “师父你进步神速啊!” 又在床边坐下,道: “眼睛怎么样?能看见我吗?” 吴夲说: “倒能发觉是有个东西。” 二举不说话了,他实在不想跟师父讨论自己究竟是不是个东西的问题。又坐了一会儿,他道:“唉,师父。做点事真难哪。” “常常都是这样的。”吴夲微笑着说,“想想也会觉得真是没办法。但是二举,如果你有朝一日像我一样拿起手术刀,就会明白,从来没有真正的急症一说,所有的积弊都在默默聚集,只是引而不发的时候,不够明智的人发觉不出来罢了。等到事情发生了,又会唉声叹气,抱怨命运不公,而不想想自己错过了多少机会。要学会‘看见’。不仅要看在眼里,也要看在心里。你之前问我三红的事,我告诉你我很喜欢她,她是个细致的姑娘,比我们医院里很多大夫更有做医生的天赋,你见过她清洗下水管道吗?她一定要仔仔细细、前前后后,不放过任何一个死角,而不是只要眼睛里看着干净就可以了。这是做医生的一项十分难得的特质,所以我喜欢她。面对糟糕的事情,和面对疾病爆发的人体是一样的。还有些时候,这是急不来的事情。也许有时候一天清洗不干净,就等到明天。总之,只要还有人在做清洗的工作,生活总会变好一点,这就够了。” “师父你昨儿还气得那样,今天忽然就变得这么豁达……” “那是……”吴夲轻轻地说,“是我太贪。” “没关系!”二举忽然振奋起来,“总有咱们能做的事情,对不对?” “是啊,等我好些了,就开个义诊。以前每个月我和陈辉都要回乡下来开义诊的,他不来我自己也得来。师父在的时候,这种情形就更多了。也许正是因为我把这件事疏忽了这么多年,才……” “行了行了,师父,过去的事情就别再想了。那个,其实,瘟君和我说了,他也有这个意思,由他来主持的话,明天就能把这个义诊开起来。” 吴夲微笑道: “那就等明天吧。”

当晚,二举和瘟君得到了招待所老板的允许,在大厅里布置义诊所需要的设施——其实不过就是把桌子换个排法,再将瘟君那些乱七八糟的直播设备架起来测试一下而已。这是2015年,未来,直播行业将会迎来一场大的井喷,在那之前,瘟君就已经通过自己的摸索,在行业内占据了一席之地。他或许是个商业奇才,更是个化虚为实的高手。做医生的时候,二话不说就从临床转向了病理。后来不做医生,改行贩卖医疗器材,并且建立了自己的医疗研究所。研究所出了问题,竟又给他另辟蹊径地想到了这样一条路来走。这些都是在八年之内发生的事情。旁人就算活到八十岁,也未必能坚强到从失败从爬起来这么多次。 瘟君横了二举一眼,“怎么,拍上你师伯的马屁了?” “我是在夸你呢!你这人真是。要是我师父,被人夸了就会礼貌地说谢谢。” 瘟君没好气地说,“那你夸他去吧。” 二举拧上三脚架上的螺丝,对着镜头看了一眼。反射着外面白炽灯泡微光的镜头,犹如一口干涸的湖,流不动了的最后一捧浑水只能默默地等待蒸发。外面倒很热闹,老板把灯泡牵出去,摆上几张桌子,几个村里的壮年男性一起喝酒,时不时地,笑声海浪般地拍打着窗棂。 “有件事我想问很久了……我师父到底是什么病啊?” “我看,你真正想问的不是这个,而是‘还能不能治好’吧。” 瘟君袖手靠在桌子旁,望着黑洞洞的楼道,说: “你师父小时候,因为他娘生了重病,就跑到陈老头门前来求他治病。陈老头说,他治不了,这是绝症,让他有空在这里磕头,不如回去好好陪陪母亲。他还是一个劲儿地磕头,求陈老头收他做徒弟,说他怎么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娘死。陈老头还是把他赶走了。后来,他听说有种草药能够治病,就上山采药。那草药是有毒的,叫天南星。这小子倒挺机灵,怕把他娘吃坏了,竟然自己先尝了尝,结果中了毒,倒在我家门前。我和陈老头好险才救回他一条命来。此后,陈老头就收了他了。” 过了两年,瘟君听说师弟接到了泉州来的电报。那会儿,泉州在乡下人眼里是全世界最繁华的城市、世界的中心。作为倾家荡产的最后一次尝试,他的爹娘到泉州城去求医,后来在求医途中,他母亲不治而死,父亲抱着爱妻的骨灰盒,穿过马路,出了车祸。当地公安局查明车祸中死者的身份,给青礁乡发了电报。瘟君找他找到半夜,终于在山上找着了他。师弟看见他,马上哭了,说:“师兄,我没有爹娘啦。我连哪一天都不知道,信上没说。” 瘟君用自己的长衫裹住他,责备道:“说什么呢!这还不好办,以后师父是你爹,师兄是你娘,成了吧?” 他们的师父陈义临死之前,拉着瘟君的手,说:“阿辉哪,阿本他娘那个病,多半是会遗传的,你要记着一直照看着他,听见了没?” 瘟君烦了,道:“用你说!” 陈义点了点头,咽气了。瘟君想把手抽出来,却总觉得人虽死了,这手分明还有温度,如果现在就把手抽出来,陈义会知道,并且伤心的。结果,他就这么伴着尸体坐了大概一小时,直到尸体完全僵硬了,死人的手,即使在二十多度的气温里,也像冷库里取出来的一样冰凉,瘟君似乎看见了丝丝白雾飘荡;迷信的人会说,那大概是人的魂魄,他倒觉得不就是冷库的凉气嘛! 二举叹道:“原来是这么回事……” 瘟君瞥了他一眼,继而自嘲地笑道:“我竟然和闽南药业的少东家讲这些事……” 好像觉得很荒诞似的,他摇了摇头,但还是讲了下去: 师父死后,他终于能去打拼自己的一番天地了,那会儿他刚刚研究生毕业,出来靠倒卖医疗器械为生,生意很不好做,那时候正在几大势力抢占市场的时候,对他这个新入行的相当不友好。大家固然原本就打得不可开交,但在那之前,还是有那份先一起收拾了新进者的体面的。但瘟君比他们都聪明和坚强。没两年,他就有了自己的公司,而且蒸蒸日上。这时候,吴夲因为有一次发现他挨了揍,竟然就这么关闭了乡下的药堂,搬到城里来。 瘟君一定要创办自己的企业,建立自己的研究室,要赚大钱,还是为了吴夲。两人随时准备着为对方抛弃一切。 两人在求学时,都是临床方向,后来,瘟君发现只有进行病理研究才能找到救吴夲的方法,于是马上放下了手术刀,转向病理。吴夲和他吵架,说就算两个人一定有人要转病理,那也该是他。因为首先得病是他自己的事情,其次做临床更需要健康的体魄,不像他,如果有朝一日真那么倒霉,就将再也无法有所作为。气得瘟君把他摁在地下打。 事情就这么定了。瘟君在大学的研究室工作了几年,不堪种种人情往来、经费拮据、政策左右的困扰,辞职下海,有了自己的地摊,有了自己的公司,有了自己的研究室,有了自己研发的药物,只要再有那么几百万的资金,还有那么两三个月的时间,他就能把这件困扰了他半辈子的事情做完了。 “然后呢?” “然后就是现在这样了呗。” 瘟君耸耸肩,不再说话,于一片寂静中,哼起小调来。二举忽然想起来,这就是他头一次知道瘟君的时候,他在直播上说的贯口:吩咐丁香奴、柳寄奴,细心看守麦门冬,留神木贼子,别上十二重楼,盗去我丹砂袍子、鹿茸帽子、皂角靴子。将我海马拉在素沙滩前,饮些水银。若有人参来寻我,让在官桂堂上坐,倒一杯普洱茶他吃。 ——到晚来,拿胡麻绳,套紫河车,趁着天南星明,去犀角门外,接我当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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