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爬到山顶上 14

登陆作战到了第十天,那滩涂上已经开始显得像个垃圾填埋场,到处都是尸体和废料。威震天曾夸下海口要重新收服他的部队,但油嘴滑舌的红蜘蛛常常找出能想出一些缺德冒泡的战术欺诈方案,让霸天虎们在空中朝他们的前任主人投下炮弹的同时也投下一阵大笑。

那红色彗星的身影又出现在密集的霸天虎战列集群的最前方,用它不可思议的高速在阴沉的云层中划出轨迹,引导他的部队行动。盟军也有空中力量,但不如霸天虎们强大,往往人类飞行员们靠近了要去撞毁或者炸碎一艘敌机,那飞机却在半空中忽然变成人形,将飞机连同其中的人类驾驶员一起捏得在手心里爆炸。有个舒适的死法(包括:留有全尸、一枪了结没有痛苦、最好死后还能获得勋章和一笔抚恤金)是这些人类士兵们最后的心理防线,相比之下,被空中的大机器人撕碎是在地狱里才会发生的事情。难道他们这些人就是真正活该下地狱的吗? 擎天柱据枪而立,心里知道红蜘蛛的队伍必须由塞星人自己来解决。 数日以来,炮火未有时刻平息。人类和塞星人一样地在湿漉漉的滩涂上泥足深陷。威震天不曾显得泄气,但流言已经渐渐地在盟军的队伍中传开,他们说威震天显然已经疯了,不仅丧失了基本的战略判断能力,而且作战的时候也只知道举起炮来乱打,浪费了他们多少弹药!威震天听到了就会大骂起来:好像我没有掩护他们一样! 但那一次次的掩护甚至威震天自己的带头冲锋都告失败,有时候他们已经冲到了德军的堡垒底下,却只是将尸体一层接一层地垒在那里。德军们一边开火,一边编出一支歌来唱:我们的好战友/把掩体送了来。幸好大部分盟军士兵都不懂德语,塞星人的解码器能够跨越地球语言的障碍,但也不必要把这些讲给他们听。 威震天轰隆隆地开了过来,在擎天柱面前变形。他的巨大体重对滩涂作战十分不利,常常走一步就要踩出个一米深的大坑,唯有采用新的坦克形态,加装特制的履带才能恢复机动性。 “领袖,你怎么了,给炮震聋了?” 擎天柱转过脸来望着他,在他的汽车人面前,他一直显得胸有成竹,所以他们才能闭上眼睛,把一切都交给他,毫不怀疑地跟他走。然后擎天柱接过了他们应有的那些怀疑、恐惧、诘问和愧疚,并且反反复复地咀嚼它们的滋味。但在威震天面前,他尽可以诚实点。 “要赢下这场仗很难。” 单是承认这一点,对他来说都经过了巨大的努力。有时候他想到自己可能只是在带部队去死,他们还会昂首阔步,唱着歌儿和他一起列队并大步迈向万劫不复。 威震天笑了,“那当然了!红蜘蛛可是我最好的空军指挥官!” 好像这几天以来被红蜘蛛打得痛不欲生的不是他一样。红蜘蛛甚至专门组织了一队好手,在战场上来回巡逻,寻找威震天的身影,见着了就往他那颗铁脑袋上开火。擎天柱叹了口气,数天以来积累着的苦恼,虽然并没有消失,但好像已经离他而去了。 他非常喜欢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威震天。无论何时何地。在他们都给这场仗打得灰心丧气的时候,他却仍然气势汹汹地在滩涂上碾过来、碾过去,大声嚷嚷,开炮然后对他制造出来的空中的爆炸喊道: “啊哈,礼花!” 他被背叛但仍相信自己能靠双手赢回他的军队,因为在内心深处,他仍信任着霸天虎们,不是信任他们的忠诚,霸天虎可不会向某个人效忠,永远不会。他们活在永远的搏斗里。他信赖的是他们的本性。狡诈、势利、顽强、狠毒、不知疲倦的性格,这是他的同类。 擎天柱不能说自己也欣赏这些品格,更不用说效仿;但他若能远远地退开,望着威震天,他就觉得非常好。 “哪,”现在威震天靠了过来,“计划是什么?” “给我争取点时间。” “他要点时间!一秒钟不算短,一天不算长。我知道有的人类花一天时间还不够吃喝一顿。” “三分钟。”擎天柱说,已经悄然地沿着山崖下冲了出去。威震天松松筋骨,扯出一大串火花。大干一场的时刻到了。他可不像擎天柱那么畏畏缩缩地潜行,而是走出去大喊道: “还不准备向威震天投降?” 他那雷鸣般的声音,一时间几乎令天地凝滞。但没人出声。威震天说: “好吧,给你们三分钟考虑一下。” 他还真就把炮收了起来,抱着双臂戳在那等着。他的目光扫过霸天虎们,他们远远看去只是些黑压压的云层,可他们每一个人都感到自己似乎在被威震天特别地、针对性地凝视着。 终于,一架小飞机扑闪着它的机翼,朝威震天飞了过来。他只移动了大约二百米,就化为一团火花扎开了。滚烫的热屑洒在威震天的肩膀上。 红蜘蛛猛然蹿了出来。他的弹药装填量不大,一切都牺牲给速度了,但刚才这权利的一枪还是足够令人震惊,同时重新整肃了他的部队。他们又退缩了。 红蜘蛛在空中盘旋着,那个显眼的红色目标飞速地蹿行,他实在太快,犹如彗星掠过星间,以至于现在明摆着成了个活靶子,都没人能打得中。在如此的高速之中,他的声音仍很清晰。 “威震天!你完了!现在向我红蜘蛛大人投降,吻我的脚底板!红蜘蛛大人会给你——” 他还没说完,就感到肩膀一阵剧痛。其他人看到的则是一束金红色,闪耀着火花的光芒贯穿了他。 身为扔出那支标枪的人,擎天柱反应最快,他在投掷之后根本看也不看自己有没有击中目标,就变形向红蜘蛛将要落下的地方猛冲,他要一了百了地结束这场战争,抓住红蜘蛛!擒住他们的首领。 可是霸天虎们不能让他们的首领就这么冒着黑烟掉下去,被对面抓住。尽管红蜘蛛是他们背后嘲笑的对象:阴险、狡猾、只会吱吱乱叫的小红!但霸天虎们有一种集体的性格。而威震天了解它。当霸天虎战列群拥着半边机翼冒出黑烟的红蜘蛛转而撤退时,他慢悠悠地走到了擎天柱面前: “得,你这么一来,他们反而爱起红蜘蛛来了。” 擎天柱望着云层消退后,终于恢复光芒的天空。 “我不知道霸天虎还有帮助弱小的习惯呢。” “瞧你说的,我不就是吗?” “说得对,”擎天柱转过脸来,在面甲下面微笑了,“谢谢你。”

登陆作战的第十六天,汽车人们一大早又被远处军官营房里的动静吵醒。千斤顶一边往外走,一边朦朦胧胧地拧着他充电口上的挡板螺丝。 “谁告诉我他们这又是怎么了?” 聚集在营房间空场上的大家马上全票推举他前去探探敌情。千斤顶叫道: “妈的,谁爱去碰那个晦气谁去了!没仗打了,你们都闲出屁来了是吧!去吧,都去叫威震天拆得稀碎!” 烟幕睿智地说: “我知道咋回事儿,肯定是御天敌。擎天柱不是把他调回来了吗?威震天一向和他有仇呢。张嘴闭嘴地叫咱们把御天敌交给他。” “那就给他吧,给他吧!”钢索不耐烦地说,“机械恐龙主张,给他!” 但没人接他的话。谁都知道威震天对敌人的手段。当初他抓住了执行侦察任务中的大黄蜂,随手就把他给拧成了一堆废料,要是他抓住御天敌,会做出什么来?会比阿尔西折磨哲拉萨斯的手段更恐怖吗?那些事情一直是阿尔西在船上吓唬小孩时的好材料,她翻来覆去地折磨了哲拉萨斯整整五十万年,后来忽然有一天就丧失了兴趣,于是便把他丢下,自己走掉了。哲拉萨斯现在仍可能在这茫茫宇宙之中,一个无名星球的火山岩浆中沸腾。 地球上也有火山。 寒噤几乎是可以传染的。大家面面相觑。救护车说—— “——我们能够组建一个法庭来审判他做的事,人类也要求我们把他移交军事法庭,我不同意。同样,我也不同意你的要求,威震天。” 威震天下一秒就把炮筒顶在了他的胸口,“我可不是在跟你讲道理,领袖。我的本钱可比你多得多。” 他这两天可算得意了;霸天虎们虽然受一时的激情所影响,掩护着红蜘蛛撤退,但看样子那一下早已将他们九百万年中积攒的忠诚全用尽了。当他们聚集在一处,想想医院里痛得一个劲儿地直哼哼的红蜘蛛,再想想威震天,就先是三三两两,然后是大群大群地弃暗投明,重新投入威震天的怀抱。 擎天柱还在试图和他讲道理,“你也可以列席这个法庭。我们会尽量给出公正的判决,但把他交给你私刑处置,这是不可能的。” “领袖,你知道我怎么想吗?你也不过是个伪善之徒!”威震天咆哮道:“好哇!明天起我就带着霸天虎们去追他!我要抓住他把他撕碎!拼起来!再撕碎!你能怎样?你能怎样!他得为他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而我现在算是发现了,你们这些汽车人和他都是一伙儿的,当初,是你们一起决定了可以造一些奴隶,一些贱民,一些在井下从生劳作到死的矿工……你们吸吮了我们的生命,现在来装出一副善良的样子?” “威震天!” 擎天柱发现他的汽车人们看热闹凑得越来越近了,便强行扯住他的胳膊,试图把他拖回营房里去。威震天当然不肯让他如愿,还那么大声嚷嚷着: “不仅是奴隶主,而且是杀人犯!杀人犯!你不是最喜欢这些肉虫了吗?御天敌杀过一个肉虫!你也能无动于衷吗?要是让人类政府知道他杀过肉虫,他们也要把他送上军事法庭然后枪毙!你还要袒护他?” “我不是袒护他,只是我——” 刹那间,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擎天柱看起来似乎不再是威风凛凛的领袖,只是显得那么悲伤和愁苦,他望着威震天,轻轻地说,“我——我——” “你是个蠢货。”威震天挖苦道。 “我原谅他。”他在威震天的耳边轻轻地说:“我作为……奥利安·派克斯原谅他。” 威震天睁大了眼睛,但那很快变成一种狂怒的烈焰,他的声音压低了,但是沸腾的。 “领袖。我把你当成……朋友。”他说,“某一瞬间我把你当成朋友。甚至在我们不怎么有交情的时候就是如此。我告诉你那些事情,不是为了让你卑鄙地利用的!” “D!” 威震天再也无法忍耐了。这个仅仅存在于回忆中的称呼,他想要妥善地保管,而不是被人肆意地扭曲和利用,他一拳砸在擎天柱的脸上,把他打得飞了出去,把营房给砸烂了两座。幸好现在里面没有人,大家都出来看热闹了。 擎天柱刚爬起来,就对上了威震天的炮筒。 “下次再说这样的话,”他不带感情地说,“我就把这玩意塞你嘴里。”

那天晚上,威震天还没走。但他的獠牙显然已经完全地露了出来。所有人都知道,一旦让他见到御天敌,毫无疑问他会马上开火,不顾一切地把他砸烂。 御天敌也要和大家一起参加第二天在白宫前面举办的庆祝仪式,富勒之前兴高采烈地说他打算安排汽车人们列队驶过宾夕法尼亚大道,让千家万户都看见这壮丽的景象。千斤顶说这挺像花车游行,不知道壮丽在哪儿。但无论如何,次日的仪式是绝不能缺席的,总统打算在那时正式地将汽车人介绍给他的国民。如果擎天柱打算和平一点地做事,堂堂正正地通过公正的交易去获取塞星人们必要的资源,赢得人类的欢心是他必须要做的事情。 威震天预料到了这一点,他猜自己肯定能在第二天的仪式现场见到御天敌,于是整个晚上都在兴高采烈地擦枪,一边哼着歌。 爵士调大了他的音乐,警车砰砰地敲着他的背板:“关了!关了!吵得我宇宙管都共振了。” “哦,我们白天都输了人,难道晚上还输阵?”爵士用盖过乐声的大音量回他。但看到擎天柱朝这里走过来,马上关掉了一切动静。“他来了!他要来!哦天哪他要来!”他兴奋地用胳膊拐着警车,警车一手把他打掉。 擎天柱一向是不参加聚会的,但今天例外。烟幕跑来跑去地在黑暗中置办了一簇巨大的篝火,足够四十多名汽车人围坐。人类也在乐着,但他们的营房离这儿还远。真正沉浸在寂寞中的是霸天虎们。不过看他们的首领那么自得其乐,这倒也罢了。 这还是平生头一次,擎天柱坐在篝火边,和他的人们围在一起。大家天南海北地乱谈,喝着机油。谈到人类的时候擎天柱才第一次说话。大家早知道他是个地地道道的人类通,还参与了塞英大辞典的编写。他在做领袖之前先是长老会们倚重的外交官,因为后来他们渐渐地怀疑御天敌包藏祸心而不再信任他了。 士兵们的夜聊总会把话题引向刺激点的方向。击倒郁闷地说:“哦……我还没准备好和会汁水淋漓地互相撞击的肉虫子共处一室。你们不觉得吗?人类的繁殖方式真恶心,他们还管那叫,造爱!” 他引来了一阵哄笑,“得了吧!”烟幕拍着他的肩膀,“都从你和打击的箱子里搜出……人类的摄影艺术品了,你敢说你们两个没从中得到什么启发?” “……没有,”击倒翻了个白眼,“看了只觉得恶心,我只是还没找到机会扔。” 擎天柱竟然在这个契机插话,他试图向大家解释“人类的方式”。 “那就像……一个一起坍缩的过程。在冷寂的宇宙当中,想要钻到对方身体里的感情,和火种融合的冲动是一样的。他们是坍缩的,我们是膨胀的。这是宇宙的呼吸。” 击倒苦恼地笑道: “这么一说我们和这些低等动物没区别,真倒胃口。” “我想种族之间没有高下之分。” “嗯,嗯。对。当然。”击倒漫不经心地应付,忽然爆发了:“受不了了!我为什么要和你们讨论这个啊!” 大家开始起哄,问他是不是在想念打击。 打击死于二百多万年前。那时候他们甚至还没来到地球。但击倒一直若无其事地谈论他,仿佛他只是到另一个房间里找点东西,只是暂时离开一下,随时都会推开门走进来一样。起初他让大伙儿惊恐万分,后来就习惯了。擎天柱说也许打击真的生活在我们中间,只是我们和他没有击倒那么深的联系,看不到他了而已。 “当然了——我又不是某个不动如山的领袖,你会想念某人吗,擎天柱大头目?” 大头目是霸天虎对汽车人领袖的蔑称。温暖的哄笑包围了这片空地,大家纷纷看向擎天柱。不动如山的领袖此刻看起来也有些局促。 “呃有时候……” 他低头看着火焰,“好吧。是的,非常。” 击倒差点一口机油喷出来,让篝火狂往上蹿了二十厘米。 “我只是问问你不会来真的吧,是谁啊,御天敌吗?” 擎天柱埋头猛灌机油。 后半夜,威震天在营地里走来走去,走来走去,用他猩红的光学镜死盯着这帮见鬼的汽车人。这时候大家已经开始乱七八糟地唱歌了,威震天深恨声波不在,否则哪里轮得到他们开腔!爵士把手指圈成话筒,撺掇每个人都唱了几句,只有擎天柱不肯就范。 “我……我的音频模块不好……”他支支吾吾地说。 “啊哈!我早就想到你会这么说了。不行,今天必须唱一个,哪怕唱人类的也行。怎样?”爵士美滋滋地提出了他这个刁钻主意,“人类的歌可用不着音频模块,只要拿发声器模拟一下就行了。” 擎天柱这回骑虎难下了。他推脱不过,终于唱了起来。这是一首人类的流行歌曲。 “when the moon comes over the mountain……” 威震天正在营房后面踱步,此刻猛然转过身来。 他也懂人类的文字,不是靠解码器,是奥利安教他的。御天敌花言巧语,说服胡佛总统答应塞星人们挖掘“一点矿产,一点微不足道的小东西”,后来却又坐不住了,私下里招募了一些人类矿工进行挖掘。他自以为做得滴水不漏,但那片矿区发生了致命的大规模坍塌,死了不少人,两片互不相同的矿区也就此联通在一起。奥利安就是这么认识D的。 在人类矿工接触到塞星矿工之后,他们之间迸发出了大恐慌。政府已经决定不要让他们回到地面上,不要让他们把外星人的消息传递出去。他们悄悄地伪造了讣告,而且将那整个镇子给封闭了起来。大家每逢周日都会到镇上放风,这本来是一个很普通的习惯,却不知道那座镇子已经完全和外界切断了联系,成为了一座关押他们的大囚笼。 奥利安每周日都会到那镇上的图书馆去借书。他发现买不到报纸了,但还可以借到旧书。他和D,还有他的朋友们:有长长手臂的声波,他心灵手巧,把死去的矿工同伴们的遗骸捡起来,改造成磁带塞在自己的胸甲里。震荡波、惊天雷、骇翼和雷震,这对兄弟后来牺牲在对震天尊的战斗中……那时,他们围在一起读惠特曼。 ——Oh Captain! My Captain! Our fearful trip is done, The ship has weather'd every rack, the prize we sought is won. 船长啊,我的船长。艰险的航程已经过去。 我们的船平安度过了惊涛骇浪,胜利的奖赏已在手中。 读得D心潮澎湃,大叫一声:“嗷!” 奥利安说,“D-16,你是不是有哪里痛?叫唤什么?” D说,“我……嗯……我在……作诗……呢。”他的声音越说越小了。 奥利安说,“那很好啊!快作,我听着呢。” 他转向D坐着。D说刚才那个开头不好,他要再来一个,嗯嗯,关于……关于他们美丽的母星赛博坦的。咳咳,我要来了啊,要来了,“啊,美丽的……赛博坦!“ 大家都笑了,奥利安挨个点着他们的铁壳脑袋叫他们不准笑。 “然后呢D?“ “美丽的……赛博坦……铁做的……” 奥利安也忍不住笑了。 “铁的什么呀?” 但是忽然之间,他发现D正看着自己。 “月亮。”他说。 这些都是他不曾告诉给擎天柱的。他根本不愿再把往事中的这一部分告诉给任何人。那往事长长的,慢慢的。静静的。他给奥利安写了好多诗,用指尖蘸着煤灰写在他的身上。奥利安会说脏死啦!低头看着自己的胸前,把歪扭的字母一个个辨认出来,誊写在纸上。 他写了好多诗,全都有关奥利安,可他又不肯直白地说明,只好说那些诗是写月亮。奥利安在心中偷笑:这个铁壳头!他一辈子在矿井底下,哪里见过月亮?只是有些东西的描述让他无师自通地对上了这个单词。 那时,D写道,如今的擎天柱在摇曳的篝火下,他的汽车人们,金属做的军队和同伴之间唱道: When the moon comes over the mountain Every beam brings a dream, dear, of you Once again we'll stroll 'neath the mountain Through that rose-covered valley we knew Each day is grey and dreary But the night is bright and cheery When the moon comes over the mountain I'm alone with my memories of you

注:这首《When the moon comes over the mountain》是二战时期的流行曲,演唱者是Kate Smith,讲述了战争年代一对恋人在月光下分别时的脉脉情意。 歌词大意是这样的: 月亮爬到山顶上,那时 每束月光都是一场梦,亲爱的,关于你的 要是我们还能漫步在山脚下, 经过那座玫瑰的山谷,我们都知道的那座玫瑰谷 所有阴郁的日子不值一提 但夜晚,闪光而欢乐的夜晚 当月亮翻过那座山, 我和与你的回忆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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