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爬到山顶上 18
打赢一场仗并没有让一切都随之万事大吉,因为生活是不能像故事那样随随便便用一句“后来他们幸福地生活在一起”而搪塞过去的。眼下,战事的重心从东线又转回了太平洋地区,国会里的预测机构大都肯定德军已无反抗的实力,但日本在那些小岛上组织的抵抗顽强而狡诈,令盟军再次遭到了极大的打击。因为一边是喊着为天皇捐躯口号,已经把自己当作尸体的、似乎不倦也不痛的日本军队,一边是这些美国大兵们,全在盼望撤离,回家。他们一天里数次地抬头张望海平面,希望那里能开来接他们回家的船只。士兵们永远无法与洞穴中埋伏着的日本士兵们互相理解。在那些风光迤逦的小岛上,日本人把落单的士兵们抓住,把他折磨至死之后又将写满污言秽语的指示牌挂在他几乎完全断掉的脖子上。双方都必须不把对面当成人才能将这场仗打下去。他们不能停止,因为没有人命令他们停止。
他们只能盼望。盼望一艘接他们回家的船。它可能是一艘汽船,头顶拖着长长的冒着黑烟的烟囱,也可能是一艘巡洋舰,装着二十尊大炮给他们开路,甚至可能是一艘战列舰,鱼雷阵也炸不沉它。 “嘿,小飞机。”丹尼尔埋在半人高的草丛里,这些美丽的热带植物密密匝匝,丛林燠热而危险。他埋在坠毁的飞机的废墟里,侧过脸来冲对方的脑袋——他猜那是脑袋,说话。“他们在说什么呢?” 透过他的望远镜头望去,草丛开外大约二百米处有一处低矮的丘陵,是被人为清理出来的平地。日本人捉住了丹尼尔的一个小队,他们想把大部队引出来决一死战,于是每日在这片平地上折磨他们的俘虏,咒骂并肆意侮辱他们的遗体。 闹翻天咕哝道: “你对着我的屁股叽里哇啦地说什么呢?” 丹尼尔毫无歉意地说: “对不起。你的头在哪儿?” “反正不长在油箱上。” 闹翻天因伤而不能变形,他的油箱裂了条大缝,恐怕一变形能量泄露就不可收拾了,所以几天以来,他只是这么躺着,把自己伪装成一堆破烂残骸。丹尼尔昨天晚上才找到了他。德军不曾把有关塞星人的技术和知识分享给他们的东亚盟友,因此日本人在识别塞星人上有很大的技术缺陷,但他们有自己的办法。探索岛屿时,他们谨慎地一步步推进着,看见飞机的残骸就先来整整一公斤的C4炸药。丹尼尔先日本人一步找到了闹翻天,但也离和他们的行动队迎头撞上不远了。 不过,丹尼尔知道,这些日本人也很绝望,程度可能不下于他。这一队十二名日本人是整座岛屿上最后的敌人了,他们以一种疯狂的态度求死。丹尼尔花了整整一个星期寻找被活捉了的他的小队,现在他找到了。他和闹翻天在一起,看着他们被折磨和焚烧。他又问了一遍。他想知道这些人在说什么。闹翻天说: “我怎么知道?” “你们赛博坦人都有……那个叫什么来着?总之你能听懂的,对吧,给我翻译。” 人类的脸猛地钻进了闹翻天的视野。他总算找到头在哪儿了。这个人类看起来并不愤怒,只是极其地疲惫。一种“有完没完哪?”的表情。 “你想知道什么?”闹翻天问,“对外国脏话好奇?” “不。我已经听得够多了,谁也不会再好奇。我还会说不少呢。” “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我不想用这种词组来污染我的语言模块。” 丹尼尔靠着他坐下,好半天以后,竟然笑了出来,“你也会怜悯某人吗?我一直觉得你很狡猾。” “你还向上级抱怨过,不想和我搭档任务哪!你说我在你队里是一颗老鼠屎瞎掺和。”闹翻天尖锐地说。 “长耳朵小飞机。”丹尼尔说。不怎么舒服地躺了下来,靠着闹翻天的装甲。“这是那个部位?” “腰。用人类的话说。” “我们人类对这个部位很敏感。”丹尼尔说,他试图坐起来去捞他的背包,头发蹭过满是划痕的金属。“所以你痒吗?” “你想开点黄色笑话吗?” “不。我不想。”丹尼尔说,看向天空。他都不用去看那片空地,方圆一英里都飘散着焚烧尸体的肉香。“我想和他们开。他们懂我的幽默感。” 但他们都死了。他的小队成员们,低着头,以跪坐的姿势被捆在木桩上,在噩梦般的高温中腐烂,脖子上挂着写满污言秽语和挑衅言辞的牌子。丹尼尔在背包里找到了两样东西。信号弹和枪。他把枪比在自己的喉咙上。他能怎么办呢?他的手榴弹用尽了,枪里的最后一发子弹打不死十二个人。很明显,有两种解决问题的方法,后一种更加简洁高效。丹尼尔打开保险,但闹翻天的引擎响了起来,接着他就被掀翻了。草丛中站起一个巨人,笼罩在日本士兵们头顶。守夜的那个人大喊大叫,所有人在梦中就一骨碌爬了起来,抓起枪来开火,不过他们的物资也不剩多少了,弹道很稀疏。 这个大机器人慢慢地朝他们走了过来,所有日本士兵不喊也不躲,只是站在那,忽然不知道谁起了个头,他们开始唱日本的国歌。大机器人弯下腰来,他的肩膀上呼呼往外冒油,打湿了地面。他伸手把木桩拔了出来,将人类的尸体放在手心,扯去他们胸前挂的的牌子,又吹了吹那些煤灰。一时间所有人都泪流满面,因为那些呛人的灰。
麦克阿瑟嘭地一声把大酒杯砸在了桌面上,他喝得差不多了。一个面色通红,穿着衬衫和沾了污泥的西裤,帽子揉得皱巴巴地扔在地下的普通中年男人,谁也想不到他是大名鼎鼎的五星上将。 “这不像话!”他吵吵着说,“我们不能开门揖盗,任凭这帮机器人闯进我们的家,毁了我们生活,甚至还——掺和我们的政治!” “你说得对,老兄。” 酒保说。擦着一只杯子。 喝大了就开始谈论政治的中年男人,在世上实在太多了,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打开电视,拿起报纸,到处都是这些大机器人,走在路上遇见一辆车,也会在心里揣测它会不会忽然跳起来变成人形。还有国会,两个机器人头子一天到晚在那里吵得不可开交,真的应该有人提醒他们参议院不是他们家的餐桌,如果塞星人吃饭的话。 他们应该是吃的。因为在那个叫御天敌的塞星人出镜的宣传片里,赛博坦家庭和人类的别无二致。只除了一点,他们的男人在家里料理家务,女人却在国会和政敌吵架。这让崇尚传统家庭结构的人类在心中有了一丝对赛博坦人的轻蔑情绪,认为他们毕竟还是软弱、愚蠢、阴盛阳衰的。这反而消弭了对强悍的外星人的恐惧。毕竟——女人!她们能成什么事? 艾森豪威尔起初打算悄悄逃走,但他被醉酒中依然眼尖的老上司抓住了,对方说:“艾克!你可知道今天他们都干了些什么?” 今天,大机器人之一在国会发表演讲,他的演讲一般都十分简短,但有人的耐心比他的讲稿更短,才开口十分钟,另一个大机器人就愤怒地一挥手——看上去他好像不是故意的,但结果上没有区别。他一挥手就把国会的房顶给捅破了。不过他随机应变弥补尴尬的本事相当了得,看了看那个破洞,马上对擎天柱说: “看见这个新开的天窗了吗?领袖,有时候我真该在你脑袋上也开一个!那样世界就太平了。” “威震天,”擎天柱心平气和地说,“你得给他们修好。” “我才不会呢!是你挑起了我的怒火!叫你的汽车人来修。” “也可以。”擎天柱说。他考虑到塞星人在人类面前的整体形象问题,但威震天又叫道:“你以为霸天虎不会修一个区区的房顶吗?” 然后第二天下雨了,参议员们打着伞熬过了一天,到了星期日,虎子们加班加点地修那个房顶。 参议院给了塞星人两个席位,而两名领袖完全针锋相对,寸土必争,既然是参议员,就有投票和参与讨论的权力。虽然擎天柱认为他没有资格参与决定人类的政治,尽管有时候他觉得某些事情不像他所想的那样发生,也只会用最温和的态度表明自己的观点,在投票中常常弃权。他的确如自己所说的那样,只想降低威胁,交换得到足够的资源之后,就带他的人民们回家。 相比之下,威震天显得积极多了,而且也更慷慨。国会正在审阅一项提案,要塞星人用技术做资源交易,但擎天柱却说他需要和自己的专家们谨慎地讨论这一点,揠苗助长地将大批先进技术交给一个初生文明显然是不合适的。威震天却毫不犹豫地将霸天虎的技术交给了他们。当然,他肯定还是有所隐瞒,但这给人的观感比擎天柱那支支吾吾的态度要好多了。议员们渐渐地觉得和他交谈至少并非折磨,他们明白了威震天像任何一个人类那样有感情会思考,甚至相当地通情达理,他们被他那卓越的风度所折服,不知不觉地拉拢他参与到他们的政治生活中来。威震天向来秉持着基本的公正,但有时候会仅仅为了反对擎天柱就支持某些法案,为了他的反对,擎天柱也得站出来表态,久而久之,他也纠缠于人类政治当中无法脱身了。 威震天还是经常谈起他的人类朋友,每当他觉得自己不被人类所信任时,就谈起他那位朋友,那个奥利安·派克斯,大部分时候那些事例都是胡编的,反正也不会有人拆穿他。埃利诺在专栏中写到他的演讲把她弄得热泪盈眶,不自觉地也哀叹起他们那宝贵的友谊,她相信他能与全体人类建立起同样的友谊。 擎天柱总是默默地听着,不对此发表任何评价。如果只是想赢得口舌之快,他也可以向全世界坦白自己的身份,然而一旦把这件事给抖落了出来,如果让人类政府知道,只要经过火种那酷刑的考验就——有概率能——让人类蜕变成超级士兵,天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社论说他缺乏一点戏剧性的事迹,批评他至今仍是一个赛博坦领袖而不曾融入,实际上擎天柱的汽车人是最奉行人类社会规范的,他们即使以人形走在路上都会遵守交通规则,哪怕其实一迈步就能跨过街道。但因为他们的沉默,闹哄哄的社会便视而不见。只是御天敌的努力——那些广告片和他举办的无数慷慨的宴会,让擎天柱得到了妇女们的支持,她们觉得他是一位女性领袖,是站在她们这一边的。她们拦在路上请求他行使议员的权力,推动女性友好的法案,请求他帮助她们离开家庭,进入校园和职场。请求他不要让战后的萧条之风把她们吹回家里,生孩子,做家务,这样一辈子。擎天柱原本不打算参与人类的事务,但他无法拒绝这样的请求。他感到帮助她们也是他的一项不可推卸的义务。但他在女人中的声望无法让那些社论重视起来,反正只是女人而已。 这种觉悟的转变最大的影响就是他和威震天吵得更厉害了。他们从国会离开后从不彼此见面,不然这种争吵就会永远无法了结。每天擎天柱都会觉得自己的生活多了些幽默感,譬如早上他正看报纸,而御天敌笑眯眯地把他给按在了新置办的桃花心木大桌前。他刚想劝他简朴些,就有一大杯热腾腾的机油和烤铜丝布丁摆在了面前。 “早餐!你觉得怎么样?人类都吃早餐,入乡随俗,这可是你的口号啊。” 擎天柱沉默了半晌,还是决定不做评价,默默地喝了。那杯机油有股怪味,但他礼貌地不予评价。 御天敌已经开始在他的那些宴会上旁敲侧击地要与会者选他进众议院,又将自己的野心包裹在玩笑话里,也开始不动声色地把支持者们的目光从擎天柱身上转移到自己这里。他的花言巧语是世上最难拒绝的糖果,因为他是如此地贴近人们心灵的需要,就像在元老院时,他设法要元老们同意冷铸矿工一样。他说服他们冷铸者没有火种,没有心灵,不属于真正的人,只是空有人形罢了,他们也默认了,不是因为他们真的被说服,而是因为在内心深处大家本来就想要相信这个说法。他们太需要一点垫脚石,一点奴隶供使唤了。擎天柱觉得如果御天敌能代替自己在参议院中的席位,应该能做得更好,但他还想看看他赤手空拳能做到什么地步,所以从不打扰他的行动。 御天敌也明白这一点。他知道擎天柱心中有一条道德的标尺,即使他把擎天柱从政坛上挤下去他也未必会说什么,但如果自己为了争权夺利而触犯它,就会立刻被他处罚,所以他一直行动得很谨慎。两人维持着无言的平衡。
星期天,擎天柱吃了一顿御天敌给他准备的早餐,离开了家。今天参议院也休假,而且虎子们还没修好房顶,所以他实际上无处可去,他只是不想待在家里,于是就默默地变形成一辆普通卡车到处游荡。他还认得这些街道,认得十几年前这座城市的旧痕迹,也记得那时候发生的事情——胡佛总统对他绝望的人民关上了门,然后军队开了过来,麦克阿瑟特意叫他的副官,亲爱的艾克,把全套将军礼服给他送来。他穿着礼服,骑在马上,指挥他的军队对“暴民”们射击和点燃催泪弹。一些人逃到了安娜考斯迪亚河对岸,但他离开了大部队,登上了一辆不知去处的火车。后来有一个时期,报纸上充斥着对远征军的诋毁,乔治·莫斯利提出了一个“金点子”:他建议逮捕补偿金游行者和其他“低劣人种”,然后把他们集中关押在“夏威夷群岛中的某个孤岛上,那里连糖类作物都不生长且人烟稀少”,“任他们在那里自生自灭”。 这都是十分遥远时代的事情了。就像上辈子。可是人群还是这样地来来去去。像十几年前一样,如今的人们依然在生存的焦灼中挣扎。大批军工企业担心战后自己的产品会断了销路,而在心中祈祷这场仗打下去永远别停,他们当中的少部分另辟蹊径,用组装火焰喷射器的流水线改去生产烤箱和吸尘器,还请御天敌拍了几支广告。此外,退伍军人们逐批返乡,却不知道家乡是否欢迎他们,而对于这些人的安置问题,政府一贯的做法是多管齐下地用政令和舆论把女人们从职场中赶回家里去,以给男人们腾出生存空间。 战争结束了,大萧条的阴影又蠢蠢欲动,劳资关系日益紧张,甚至有资方在矿业联合会门口公然摆起了机关枪,一有人露头就打。十年前,产业工人联合会主席约翰·卢埃林·刘易斯主持矿工联合会七年,会员数量减少了一半,他们都死在了和资方的血腥搏斗当中,他领导了一场又一场罢工和谈判。但他最近交到了一个新朋友,刘易斯觉得他们能合作为工人的利益带来新的胜利。 通用汽车公司的工人们正在罢工,而这一天刘易斯正在华盛顿五月花酒店和他的朋友威震天首领共进午餐,其实威震天不过坐在那摆摆样子,后来,门口传来一阵骚动,美国钢铁公司的董事会主席兼董事长泰勒走了进来。泰勒向他们深鞠一躬,把夫人护送到另一桌后,特意折返回来同威震天和刘易斯交谈。威震天稍后便离席了,走出来在酒店外面,见到一辆破旧的卡车停在那里。他走过去踹了车身一脚。 “领袖,你今天很清闲啊。” “我不认为你那是个合适的打招呼的方式。”擎天柱呻吟着说,变形和他并肩而立。透过玩具般的酒店的大窗,还能看见劳资双方举足轻重的头领正亲切地交谈。擎天柱说: “我喜欢这样。他们……不必流血。” “你那叫软弱。”威震天说。但是当然,他也赞同这样行事,不然就不会在今天陪伴刘易斯来到这里,向所有人宣示产联拥有他,一个普通矿工威震天及其赫赫有名的霸天虎部队的支持了。擎天柱感慨地看着这一切。今天他不想和威震天吵架,反而很欣赏他的作为。两人出乎意料地保持了整整一小时的和平,沿着人烟稀少的河道散步直到夜幕降临。擎天柱在河堤上坐了下来,望着灯光闪烁的河面。 威震天给他弄得莫名其妙,也在他身边坐了下来。他怀疑要是自己不开口,擎天柱能沉默整个晚上。他想起前两天在国会发生的事情,就马上又气上心头,劈头盖脸地把他给斥责了一顿,并且气哼哼地说: “号称是领袖,一举一动却都在背叛赛博坦!背叛我!” “没有。”擎天柱说,“你没有背叛我。我也没有背叛你。你我不是互相背叛的关系。” 威震天哼了一声,“那是你的错觉。” 擎天柱笑了,“至少今天不会。” 他的引擎低声空转了两圈,然后完全停止了。擎天柱断开了系统和动力模块的联系,就像一辆熄火的车,你依然可以打开车载收音机,可是没法启动它。他在丧失动力之后也失去了平衡,仰躺在地面上。他笑着看向威震天,或者他头顶的星空。 “你瞧,启动要一点时间,我不会偷袭你的。” “我可不会笨到在敌人面前熄火。” “随便你。” 擎天柱说。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几乎消失在面罩底下。 “不是敌人的话就没关系了。” 话虽如此,可是这一切——敌对、搏斗和中伤,不完全出自他们的意愿,两名伟大的塞星领袖,也不过只是浩瀚历史中的一两枚小小的齿轮。威震天数落道: “你说你不想和我做敌人?那869法案是怎么回事?你给我投了反对票!还有上一次,上一次,再上一次——” 提到那些事情,擎天柱辩论的劲头又上来了,两人又开始拌嘴。不知不觉之间,月亮升上了天空正中,它的光芒遮蔽了灿烂的星河,这是个美好的夜晚,他们已经花了一半的时间来吵架。威震天忽然说: “你这人真不可思议,是不是只要给你一个位置,不管把你放在什么地方你都很合适?入乡随俗?你在臭烘烘的猪圈里也能睡得香是不是?你向人类妥协得太过分了!看看你那可笑的家庭,可笑的婚姻,可笑的——” “是。”擎天柱说。威震天不说话了。 “当年,我们两个在那个岌岌可危的矿井里一起度过了多少个晚上啊。有时候,虽然明知道那个顶摇摇欲坠,可能会在睡着的时候掉下来把我们都砸死,但我们太累了,手里握着镐头就睡着了,我以为是这样,但……” 他也沉默了。两人都没有说出口。那时候——以为握着镐头睡去,醒来发现握着的是对方的手。 太多太多的回忆在两人之间。现在,是他们生命中最美好的时刻之一,抬起头就能看见星星。在那无数暗淡的光点之间,有一颗是他们的故乡。说到底,这只是两个无时无刻不渴望回家的人罢了。虽然两人谁也没真的去过赛博坦。 威震天一下子暴怒地跳起来: “领袖,你最好滚回家去!别让我看见你。” 他逃也似地变形飞走了。擎天柱微微一笑,打算爬起来,却发现怎么也打不着火。当晚救护车正埋头对付一张图纸,在外面的房间里玩一种人类新发明的电讯号模拟原型游戏的大黄蜂忽然跳了起来,把电台接进他的通讯。擎天柱还躺在河滩上,差点把救护车的火种吓得熄灭。他无法启动,救护车只好把他手动变形成车辆,大黄蜂把他拖回了救护车的住处。救护车把他拆得七零八碎,最后发现是燃料的问题。在他的油箱里有五百毫升左右的咖啡——白天御天敌随手倒进他那杯早餐汽油里的。被污染的燃油会导致机体无法冷启动。 “你吃人类的食物吗?”救护车大叫了起来,“你是个赛博坦人啊,擎天柱!你就那么喜欢人类吗?喜欢到吃你不能消化的食物?” “我只是……只是尝尝……”擎天柱语无伦次地说。 “好啊,你现在尝过了,感觉怎样!” 救护车愤愤地回嘴,用力刷着他刚才拆下来的擎天柱的油箱。 “你说得对。”擎天柱说,“我不是人类。……不再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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